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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y,出生於1986年的湖北女孩。
2002年,她考上武漢大學,至此,離開生她養她16年的湖北小鎮大冶;2008年,研究生畢業的Amy,隻身來到上海,進入一家知名外企,做“管理培訓生”。
至此,開始了魔都光鮮亮麗的白領生活——Cartier的手錶、Prada的殺手包;至此,開始了每年只回一次老家的日子。
今年,Amy臘月二十八飛回了武漢,然後轉乘大巴,又花了三個小時,纔回到大冶。
老家建了豪華養老院
“車站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樣,下雨天都是泥巴。”Amy頓了頓,“外面的生活不斷在變,但家裏這麼多年,生活方式和內容都沒有太大改變。奶奶的老年補貼,政府每月給60元,可是,在上海,這錢連我吃一餐午飯都不夠。”
同樣不變的是——他們總是不停地嘮叨“男朋友找好了嗎?”“每個月賺多少錢?”
在家的日子,Amy偶爾也會去街上逛逛。“還是那條商業街,還是那些生意人在那做生意,10年間似乎沒有多少變化。只是周邊新蓋了許多樓房,大概也在發展房地產吧。”
回家後,帶爸媽去街上買了些東西,Amy很詫異地發現,家裏的電器比上海貴很多,“在上海網上買電器,價格大概只是老家的7成而已。其實電器也是生活的必需品,在鄉鎮反而貴,感覺不公平。”
Amy不習慣的,還有氣候。“冷!真的很冷!在公司每天都開空調,但在家裏是不開空調的,感覺很冷。”
“我覺得我的故鄉在死去,小鎮沒有新的生命力,村民沒有業餘生活。”在鎮上,Amy算是混得好的,走得很遠了。“鎮上的年輕人,都去了武漢,或者周邊的中等城市。”
Amy想得比較多:“他們的將來在哪裏?難道只是爲了一線、二線城市培養勞動力?他們應該有自己的產業,有自己的未來。現在很多小城鎮的人,只是爲了一個養家餬口的錢,就背井離鄉、遠離親人,其實是很不划算的,個人的生活品質也不會高,幸福感也低。”
今年,Amy發現,家鄉的學校少了,卻建了個豪華養老院。“這個地方沒有年輕人了,老人怎麼辦呢?要爸媽來上海生活,不是不行,而是他們根本不願意,因爲不能習慣大城市的生活。”
一張二萬元的項鍊發票
在上海,Amy是自己租房子住,一個月房租要2000多元。“其他的,也要三四千吧。最大的開支就是日常的衣食住行,以及和朋友聚會吃飯什麼的。但感覺這兩年上海物價漲得超快,隨便吃個飯都要兩三百了。”
當然,Amy每年也會出去旅遊。“定期還會買貴的包包、首飾什麼的獎勵下自己,女孩都這樣。”
過年的時候,Amy的媽媽給她整理房間,發現了一張發票,“是我新買的一條項鍊,兩萬多,媽媽問我買了什麼,我只能騙她是人家買的,發票掉在我包裏。”說這話的時候,Amy語調壓得很低,“我內心愧疚,覺得自己太過奢侈。”
可是,這樣的生活,在上海的朋友圈內,是極其正常的。
“由於我自己是做市場營銷的,在上海,總能看到最新的東西,感覺對自己很有啓發。”Amy說,雖然在上海職場打拼,很辛苦,但也許現在還年輕,挺享受這個不斷被啓發的過程。
Amy覺得上海有更多的機會,也有更好的平臺。“誰不想過更有品質的日子?賺更多的錢呢?”
而她在上海最大的壓力可能來自工作和生活的平衡。“可能女孩子年紀到了,就需要考慮很多個人的問題,結婚啊、生子啊。自己年紀大了,偶爾會有一些壓力。另外也工作了四五年,工作上也有一些瓶頸需要突破。”
在上海和大冶之間切換,Amy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大冶是一個資源城市,之前以礦藏聞名,但隨着資源的逐漸枯竭,找不到新的經濟增長點,她感覺整個城市沒有什麼活力,只留下老人和少量的小孩。
Amy說,現在的鄉鎮,當地的文化和傳統都已經流失,千篇一律地拷貝着城市人的生活方式。
《逃離北上廣》作者閔唯——
“逃離”並不是重點
實際上,逃離北上廣並不是這一兩年纔有的新鮮話題,所以,閔唯於2010年就已正式動筆寫《逃離北上廣》。
“但我並不同意媒體大肆宣揚‘逃離’二字,無論是留下來還是離開,我們都只是在尋找一種更適合自己的生活,尋找屬於自己的傳奇。”閔唯說。
每個中國人都有一個“城市夢”,聊一聊我們共同的夢想,是閔唯創作這本書的初衷。”
作爲一個在上海奮鬥了很多年的外地人,閔唯對所謂的“逃離”感同身受。“這是屬於所有顛沛流離的一代年輕人的故事。我沒法舉例說這個故事裏有我,因爲每一處都有你我他。”
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閔唯是江蘇人,在湖南念大學,畢業就一個人跑到上海,但並沒有就此留下來,而又去了廣西,後來又折回上海。“我幹過很多工作,雜誌的編輯,電視臺的記者,網站的運營,直至如今的圖書公司,成了一個專職寫書人。誰說我一定要在一個地方待到老死?”
在《逃離北上廣》的採訪對象中,有些人是閔唯的朋友或者同學。
“對於已過了而立之年的我們來說,對自己的每一個選擇負責,是最基本的。他們中間,若已在當地買房,結婚生子了,那再次遷移的可能性幾乎爲零。”閔唯說,“一套房子的壓力有多大,戶籍的藩籬有多高,大家都懂的。只要你在一座城市紮了根,另一座城市的魅力再大,也很難令你連根拔起,就算它是北上廣。”
“很多奮鬥在大城市裏的年輕人,都是從家鄉的小鎮出來的,如今農村和縣鎮的區別,越來越模糊。”但是,閔唯覺得,大家的困惑大同小異。
在閔唯看來,除了房子、戶籍等客觀因素之外,和他一樣的年輕人最大的困惑就是情感的歸宿——父母在,不遠遊,這是中國人最傳統的孝,我們這一代大部分人都做不到;另外,大城市沒有我的家,愛情無處降落,如今結婚對物質的要求越來越高,於是這又回到了房子車子和票子的永恆話題。一環套着一環,是80後,以及成長中的90後,都要面對的迷宮。
遷徙是一門經濟學
“北上廣的魅力不言而喻,機會更多,這是無需辯駁的,中國最好的就業、教育和醫療等資源幾乎都集中在這幾座城市。從小地方來的年輕人迷戀大城市,也是必然的,那麼多好東西我都沒見過,沒試過,如何肯走?但留下來就要付出代價。”閔唯說。
閔唯一直認爲,中國最重要的本土經濟學是遷徙經濟學,遷徙是一種因不滿足而產生的追求。一個人的遷徙是一個人的追求,而整個國家的遷徙則代表着整個國家的追求。
“每年,有超過1億的年輕人爲尋找自己的傳奇告別家鄉;每年,有超過中國總人口接近15億流量的人口在春運期間大範圍往返。”在《逃離北上廣》的介紹裏寫道:這種總量巨大的人口流動,即使第二次世界大戰也不曾有過,而在中國卻在和平時期且年年如此。
“在飛速發展的社會中,物質和精神生活都在發生巨大改變,大城市和小地方的生活節奏就很不一樣,出現不適應,正常,也普遍。該如何調整,關鍵在個人。”所謂歸屬感,閔唯說,當然永遠都是在家裏。“何處是家?心安即是家。”
本報首席記者王湛實習生馮紫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