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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乾麪與武漢的聯繫,猶如硬幣的正反兩面,密不可分。一碗恰到好處的熱乾麪,麪條撣得勁道、芝麻醬調得均勻厚重、必不可少的辣油和蘿蔔丁刺激而清脆,那種濃烈的味道、簡單的做法以及實在的分量,恰如生活在這座濱江城市人們的性格——乾脆直接、火爆爽快。
記得讀大學的時候,外地的同學常常抱怨,你們的熱乾麪太乾了,一點湯水都沒有,而畢業以後同學們相聚時,大家卻最想念當初印象不佳的那碗麪。久居武漢的人一旦離開,常常會圍繞熱乾麪這個主題詞在腦海中展開搜索,豆皮、面窩、糊米粉、燒烤等種種美食便魚貫而出,那些味道、那些年的畫面,還有關於這座城市說不清的情緒,會將整個人漸漸湮沒起來。
忘不了的童年記憶
上個世紀80年代,蔡林記熱乾麪的老店還開在漢口滿春路附近。印象裏去得不多,但人滿爲患的場景和次次有驚喜的發現,我始終無法淡忘。蔡林記的熱乾麪味道和路邊的早點攤不一樣,父親經常很認真地告訴我,蔡林記用的是黑芝麻磨出來的醬。有時候吃完回爺爺家,父親還會順路帶我在江漢路和中山大道交匯口的四季美來一籠湯包,又或是到南京路口的芙蓉館子要一碗抄手。直到今天,想到金黃的麪條上沾滿醬料、剛出爐的包子蒸騰的水汽以及小小抄手上豔麗的紅油,總讓我有一種穿越時光回到過去的衝動。
初中時候,學校在鬧市區正中心,走路3分鐘是老通城,5分鐘是小桃園。這兩個地方都是武漢著名的小吃店。老通城的豆皮和小桃園的瓦罐雞湯,在很多武漢人的心中留下了關於味道的美好回憶。老通城的豆皮,用綠豆、雞蛋、米漿打底,裹上糯米、各類肉丁和蝦仁,油煎而成。一盤豆皮再配上八寶粥或雞蛋米酒,這樣的早點能讓人一天的精氣神都煥然一新。小桃園由“筱陶袁”諧音而來,相傳是陶、袁兩家人在這裏開的煨湯館,這裏的瓦罐雞湯做得煞是地道:小小的瓦罐,金黃油亮的雞湯、雪白的米粉和一整隻雞腿,現在要我形容每次看到這一幕的感受,我能想到的詞,居然是“風情萬種”。
學校出門右拐,是一家麪攤,熱乾麪和牛肉米粉做得都不錯,出門左拐是一個生煎包子鋪,配上老闆自制的辣醬,令人流連忘返。我的初中就是在這樣一個美食環繞的氛圍中度過:可去老通城點一碗八寶粥配一碟三鮮豆皮,可去麪攤吃米粉,可去包子鋪來二兩生煎。這期間我爲了鍛鍊身體,還習過一段時間武術,每次練完,父親會帶我到小桃園,點一罐雞湯,再點兩個蔥油餅,我吃雞腿喝雞湯,父親則就着剩下的湯底把蔥油餅一口口吃掉。
嘗不盡的熱辣麻香
到了高中,周圍的知名小吃店少了。不過,有句玩笑話說的是: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面館。高中附近還真有一家非常不錯的麪館,我們稱之爲三元里。那裏的熱乾麪,面給得分量足、芝麻醬裏不攙花生,深受廣大師生喜愛。高中時學校抓得緊,7點半開始早自習,8點結束後,有10分鐘休息時間纔開始上第一堂課。我們就利用這10分鐘時間跑到三元里,花1塊5毛錢買一碗熱乾麪,再花1毛錢買一個塑料袋,把熱乾麪拌勻了放到塑料袋裏帶到教室裏吃。那個時節,每天清晨,當陽光照射到我高中的校門時,如果你從旁路過,你會看到此間的少年們,人手一個塑料袋,裏面裝滿了香噴噴、熱騰騰的熱乾麪,大家三五成羣興高采烈地走進校園。不一會兒,陣陣芝麻醬的香氣便從一間間教室裏逸散,伴隨着早讀聲、老師的呵斥聲和麪條與口腔摩擦發出的呼呼聲,在清晨的校園瀰漫開來。
再後來,就是進大學、找工作、離家、成家,時間呼嘯而過,將這些關於吃的回憶以及那些承載它們的地方一點點卷落:老通城、蔡林記、三元里,還有初中門口的那些攤點。這些年回家,每每路過這些地方,早已尋不見當年的蹤跡,取而代之的是高樓林立、快餐接踵。此時此景,總不免讓人感嘆“一張張臉孔水一樣掠過”。然而轉念一想,若干年後,這些興許又是別人的美好回憶,載體雖變,情感恆遠。
於是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