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四月的天,都是些清清明明的日子。百花盛開,萬樹新綠,人走在人間四月天裏,就像是走在畫中,時常覺得有幸福如潮水襲來。
只是我不明白,我怎能這般沒心沒肺?父親,你走了還不到一年,去年四月的最後一天,你走的,這麼短的時間裏,我就能常常想起幸福?有些愧疚,只是轉念一想,你是多麼希望我過得好,我過得好了,你在天國也微笑,對吧,爸?
小城家中,陽臺上你種的薔薇花,聽媽說,在前兩天都攀牆而開了。那些粉色的薔薇開得鮮活,開得明媚,在芳菲的四月天裏,一朵一朵舉着春天。回想去年此時,你在醫院,一天比一天衰弱,一天比一天更讓我驚心動魄,我的眼裏心裏滿是你,哪有人間四月,哪有春色旖旎!
去年的四月,薔薇花也應是開得明豔吧?可是我卻看不見,我在感受着你生命裏最後的時光,痛苦、恐懼、不捨、百感交集。站在醫院的門口,看你轉身慢慢離去的瘦削背影,多像一首憂鬱的詩。有一天,讀龍應臺,她說:“所謂父女一場,只不過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着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是的,且住,不必追。我是你生命的延續,我還有我的生活。於是,我學會了把思念和落寞放在心裏。你爲我做的每一件事,我們之間的歡笑、爭執,都留下了,還有我的後悔,後悔沒有什麼事都聽你的,都順着你,還讓你生氣。你走了,我連爸都沒得喊了。看到比你老的老人都還在,看到你的朋友和同事都還在,心裏就難過,就數你是個急性子,要匆匆忙忙地先逃。
四月是讓人緬懷的季節,四月又是百花爭豔的春天,油菜花更是開得漫山遍野,正是釣魚好時節!你若在,一定會和釣友們一起去郊區垂釣。每到春天,你都喜歡釣魚去,又釣魚又踏青,你回來總是說春光美。每次回來,你在朋友中收穫最多,因爲你釣魚技術精湛。那時候,我們家冰箱裏是凍魚,盆裏遊着活魚,碟裏盛着紅燒魚,而我們家吃魚,也就是這樣吃膩的。
一年的時光,讓我想念起你來,不再是血管爆裂般的疼,撕心裂肺的痛由時光的大手慢慢撫平,傷口似已結痂,只是不能碰觸。我知道,你是多麼希望我過得好,你一定不喜歡看到我黯然神傷、鬱鬱寡歡的樣子。所以,在今年的四月,我的眼裏滿是你說過的春光美。
你栽的那些薔薇花正開得歡呢,真的是“四月薔薇靠短牆”!你種的梔子花還沒開,不急,“七月梔子頭上戴”,七月,它們一定會如約綻放。日子在你種的花花草草中有暗香浮動,有綿綿如水的懷念,也有如花盛開的喜悅,生命的過程大抵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