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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裏除了筆墨紙硯,除了書,除了茶,還應該有案、幾、桌和櫃。因爲那些東西,總不能全都堆在地上。
案即畫案或者書案。自古書畫不分家,中國古代的文人,除了會寫字,多會畫那麼幾筆。宣紙鋪上案,梅蘭竹菊、花鳥蟲魚、亭臺樓閣、名山大川躍然紙上,不管作文還是畫畫,胸中自有丘壑。案在書房中的重要性,遠甚過幾、桌和櫃。無幾,可去廚房或者院落喝茶;無桌,可用泥坯砌一臺;無櫃,書可攤在牀上地上。但古人寫字,必得一案。現在,案雖然距我們越來越遠,但我認識的很多文人,對案仍然情有獨鍾。買一案,擡回家,從此畫畫寫字,樂在其中。只不過那些案多擺在客廳的角落——沒辦法,書房太小,文人多清貧。也有擺在書房裏的,卻多是擺設,平時並不用——那些並不是真正的文人,說附庸風雅也不爲過。所以一件物品的價值,有時候並不取決於它的位置,對“案”來說是這樣,對其他一些東西來說也是這樣。
我說的幾,是指茶几。古人的茶几與現代人的不同,它們笨重並且典雅。說笨重,因爲它們用料實在,多是結實的木材;說典雅,因爲它們多小巧,放在書房一角,不顯山不露水,卻恰到好處。講究的幾,多雕了細密的圖案,幾腿也是古樸的造型,看起來就舒服。幾爲茶生,有茶必有幾,有幾必有茶。但對現代人的書房來說,幾與案一樣,同樣可有可無。書房的面積是個大問題,有無閒暇喝茶同樣是大問題。即使一定要喝茶,一個玻璃杯、瓷杯或者紫砂杯就可以搞定。我們的書房,甚至我們本身,都已與古人漸行漸遠。
猜想那些清貧的古代文人,無案無幾的,也許是在桌上完成他們的文章。當然,他們的桌絕非書桌,而是飯桌。撤掉盤子和碗,取來筆墨紙硯,飯桌就成爲書案,成爲書桌。但是現代人的書桌就不能用飯桌來代替。爲什麼?因爲現在的書桌上,得放一臺電腦。似乎電腦早已成爲我們書房裏最重要的一件物品,別的可以沒有,電腦不可或缺。商家們當然也這樣認爲,所以我們的書桌,一定要有放電腦主機的格子,一定要有能讓電線們穿過的孔洞——書桌放下身段,完全爲一臺電腦設計。
我總認爲書櫃是書房裏可有可無的東西,以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以後也是這樣。我見過小說家馬原的照片,書就那麼隨便堆着,一個腦袋從書的縫隙裏閃出來,看起來就充滿智慧。現在的書櫃,很多都是佔據一面牆,氣勢磅礴。但那些書,有多少被真正讀過?而且,它們是否有必要那樣展示出來?我認爲真正的文人對自己的書是很瞭解的,看似隨便一丟,實則丟在哪個位置,瞭如指掌,它們完全不必長城般地排列在書櫃裏。然不管如何,書被擺進書櫃,書房就有了書房的樣子。因此“可有可無”似乎還有一層意思——有比沒有,重要很多。
說白了,書房是讓思維馳騁、心靈安靜的地方。所以,筆墨紙硯、書茶案几,都不是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