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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一步:改革中的廣東》
(美)傅高義著
凌可豐丁安華譯
廣東人民出版社
2013年2月第三次印刷
定價:49.80元
《共產主義下的廣州:一個省會的規劃與政治》
(美)傅高義著
高申鵬譯
廣東人民出版社
2008年6月
定價:48.00元
傅高義先生是社會學家,他的《先行一步:改革中的廣東》(以下簡稱《先行一步》)一書,卻是一部經濟史,一部記載了1978年——1990年間廣東經濟發展模式變革的經濟史。當然,對社會學家而言,這部專著不會是一部“純粹的”經濟史。在傅高義的筆下,我們讀到了廣東獨特的自然條件、政治制度、社會結構以至地域文化習俗,是如何影響經濟發展模式的變遷。正如美國經濟學家熊彼特所指出的,經濟史不僅僅“是經濟學家材料的一個重要來源”,而且“如果一個人不掌握歷史事實,不具備適當的歷史感或所謂的歷史經驗,他就不可能指望理解任何時代(包括當前)的經濟現象”。因此,《先行一步》中大篇幅的生動描述,儘管所涉及的許多人和許多事都不一定與經濟直接相關,卻能讓讀者再次回憶起那個時代廣東走進變革的許許多多的“歷史事實”和“歷史經驗”,從而感受到該書的“歷史感”。
《先行一步》的這種歷史感,並不是通過枯燥的數據和繁複的計量模型來驗證,而是藉助於一系列細節性的記述展示出來。今天讀到這些記述,仍然是饒有趣味和令人回味的。1987年曆時幾個月的實地調查中,傅高義去過了廣東的所有地區級的行政區,包括海南,他敏銳地察覺到廣東區域發展的不協調對發展模式選擇的影響。他在書中寫道:“汕頭特區的籌建者,從一開始就覺得自己像一個受氣的小兄弟。”進而羅列了之所以成爲“受氣的小兄弟”的種種緣由。傅高義記載了當時的“汕頭地區官員”對未來的希望:擴大特區範圍、將富士彩色膠捲和超聲醫療設備發展爲支柱產業等等;書中也記載了當時肇慶對發展藍帶啤酒、韶關對推進重工業轉型、湛江對發展“半球”家電的種種期待。時隔23年之後,這些希望和期待很多已經實現了,汕頭經濟特區經過4次擴容,已經從最初的1.6平方公里擴大爲2064平方公里,肇慶的藍帶啤酒和湛江的半球家電也曾經一度輝煌。但富士彩色膠捲項目和半球集團早已不知所終,藍帶啤酒和超聲設備也一直未能成爲當地的產業支柱。日前在一個傅高義先生作爲主講嘉賓的論壇上,筆者言及粵東西北地區發展仍不理想,廣東的“先行一步”還存在“拖後腿者”,傅高義先生表示一直也都在關注廣東的區域發展失衡問題。從這個意義上講,對20多年來廣東的成功的或不成功的實踐的回顧,使我們更深刻地感受到《先行一步》所具備的歷史感,因爲歷史認識是通過客觀的歷史實際和歷史資料相互印證而形成的,豐富的細節性的記載是研究者認識歷史實際不可或缺的“中間介質”。
然而,《先行一步》的歷史感並不僅僅侷限於對廣東變革的如實描摹,而是努力通過客觀的記述,對“歷史事實”的出現和未來發展給出冷靜的解釋,當然,這些解釋不一定都和歷史的實際進程完全吻合。爲了保證記述的客觀性,傅高義始終注意保持“一位對有關國家和地區有較多經驗的局外人”的角色定位,在對廣東70多個縣的實地調查中,“自付在中國訪問的費用”,“對採訪者提供的材料採取不記名的方式”,以維護其研究的獨立性。在嚴格區分研究者觀點和被採訪者言論的前提下,傅高義先生並不隱瞞自己的判斷。再以原汕頭地區和汕頭特區的發展爲例,“受氣的小兄弟”是“汕頭特區的籌建者”的自我感覺,發展超聲波醫療器械和彩色膠捲是廣東省和“汕頭地方官員”自己的決定。但對於汕頭遠離香港、交通成本高、缺乏信息資源及旅遊資源、東南亞僑資無力顧及等制約因素,則是作者實地調查之後的結論。對於汕頭特區爲什麼長期落後於深圳、珠海特區,作者認爲:“由於深圳和珠海都是新興城市,擁有全面的新制度,爲整個的經濟帶來新的活力;而在上世紀80年代,汕頭經濟特區僅僅是汕頭市的一個小附屬地區,因而只能致力於生產出口產品。”也就是說,當時的汕頭經濟特區無法像深圳和珠海特區一樣,爲汕頭市和汕頭地區提供“全面的新制度”,制度建設的滯後將是汕頭特區發展的最大障礙。
我們不能揣測傅高義先生是否同意將《先行一步》歸入經濟史的範疇,但書中展現出來的歷史的客觀性與一度性之間的統一,正是我們體驗該書固有的歷史感的入口。
(本文系作者應邀參加傅高義先生在廣東外語外貿大學的學者座談會的發言整理而成)
文/陳鴻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