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母親在我這,每每在飯桌上吃到不對味的菜時,都會情不自禁地抱怨道:“這城裏買來的菜一點味都沒有,哪像老家的菜,不放油,炒時老遠也都能聞到香!”
我那才幾歲的兒子便趁機問道:“奶奶,那是爲什麼呢?”
母親自豪地答道:“因爲老家的菜都是土特產呀——自家菜園裏用人糞種出來的蔬菜,自家門前用稻米養出來的雞鴨豬,自家池塘裏用肥水養出來的魚……味道當然好呀,一點味精不放都能鮮掉你的牙!”
兒子就一臉期待地說:“奶奶,那我們什麼時候回老家去吧,您多弄些老家的土特產給我嚐嚐!”
“沒問題,你就準備好脹破肚皮吧。”母親得意地說道。
今天清明,我們全家終於回到闊別已久的鄉下老家,母親一直跟我們在一起,因此也是五六年沒回老家了。
然而,此次回老家卻讓母親無比尷尬,因爲她居然沒搞到常向孫子誇耀的那些“老家土特產”。
母親先是想去村裏買幾隻土雞鴨,結果發現根本買不到。一是養雞鴨的人家已經很少了,因爲政府有補貼,村裏原先的那些田全都種上樹了,不再產糧食,沒有餘糧去養雞鴨。二是即便養了雞鴨的,也不願意對外賣,因爲要留給在外打工的孩子們。
買不到土雞土鴨,母親想那就買點雞鴨蛋吧,結果,跑了一上午,也才只勉強買到了40多個雞蛋,還是好幾家湊起來的,“都攢起來不賣,說在城裏打工的孩子要送人。”母親生氣地說道。
懂事的兒子改而對母親說:“奶奶,那您就給我買點土豬肉吃吧,就是您常說的那種黑豬毛肉。”
母親說:“行,這肯定行,明天一早我就到街上給你買。”
可是,第二天從街上回來時,母親一臉的失望:“街上賣的全是用飼料養的白豬肉,腥臊得很!”
母親說她甚至還在豬肉攤上遭到賣肉人的嘲笑:“黑豬肉還輪到您呀?要有,早就搶光了,您還以爲是10年前呀——求着你買!”
母親說,以前自己在老家養黑豬時,豬肉賤得很,特別是過年殺年豬,要提前好幾個月就約人來買,有時還要自己挑送過去,否則根本賣不掉,“現在竟然連黑豬肉都沒有了”。
同村的一位三叔對我說:“現在都不種田了,還有誰願意花大成本,買糧食來養黑豬呢,都忙着外出打工掙錢了,願意養的也是用飼料養,成本低,長得快!”
三叔的話一點也沒錯,老家的村子裏原本大約有100戶人家,但這次回去卻發現連30戶都沒有了,一部分人家隨着子女舉家遷到大城市,有的則到縣城、集鎮或在街道上買房。留下的幾十戶,即便沒搬走,也很少有人願意繼續在家耕田種地,養殖家禽,包括婦女和年老者在內,而是都到附近的工廠或工地上打小工,一天一兩百元的勞動報酬,根本不願意從事傳統的農業和家庭養殖……
沒有土特產的老家,讓母親覺得在孫子面前很沒面子,更讓她覺得無比失落,在回城的路上,父母反覆唸叨着:“怎麼會這樣,都不種田,不養雞鴨和豬了,這還是農村嗎?”
木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