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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到巴蜀。坐上從成都開出的大巴,不久就看到漫山遍野的金黃。兒時記憶中的油菜花,和我在旅途中不經意重逢了。
黃色成爲了天地的新寵,山川一派流金溢彩。那些平時就極富鄉土韻味的連綿丘陵、錯落村莊、山林竹海、縱橫溪流,在一朵朵、一簇簇、一片片、一坡坡黃色油菜花的點綴、覆蓋及渲染下,更顯出田園精華之深邃,以及造物主的匠心。視線所及,菜花吐蕊、蜜蜂飛舞,金黃色的波濤在春風的海洋中上下翻滾,“油菜吐芳華,千里盡金黃”,真是妙不可言。
油菜生命力旺盛,最容易種植。巴山蜀水風調雨順、氣候溼潤、土地肥沃,歷來就是我國油菜的主產地之一。每年的冬春休耕期間,勤勞的農民在田裏撒上油菜籽,播種後約兩個月就能開出美麗的油菜花,而成熟後躺在莢中那黑黑、小小、圓圓的果實,便是我國第一大食用植物油的原料了。
以前的江南,尤其在西南三省區,油菜籽是農民一年中主要的經濟收入之一,菜油也是老百姓生活中最主要的食用油。川人都曉得,用菜油炒出來的回鍋肉、魚香肉絲最正宗最好吃,做辣椒醬、豆瓣醬向來都以菜油爲首選。很久很久以前,老百姓還用菜油燈照明。
正當賞花興致濃郁之時,忽見身旁農舍裏走出一青年農婦,衝着半山腰吼出一串熟悉的川音:“二娃子,你個砍腦殼的,瘋夠了沒得?回家吃飯咯——”從這嚴厲的呼喚聲中,我聽出的卻是母親的掛念和期盼。這聲音好親切,也讓我回想起童年在院牆外油菜地裏與小朋友玩耍嬉鬧,多次讓長輩呼喚的情景。
她轉臉看見我的微笑,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農村人嗓門大,叔叔莫笑話。”
我怕她尷尬,趕忙把話岔開,“這些菜花開得好巴適,今年收入肯定好得很喲”。
她聽後笑了笑,嗓門還是那麼大,“現在農村經濟發展了,活路多了,也不只靠這些油菜來錢。就是看到這些金黃金黃的山,金黃金黃的地,心裏就暖洋洋的,覺得新一年的生活真正開始了”。
我愕然,一個農村婦女的大白話竟然如此達觀、深刻,還帶着城裏人久違的樸素的詩意,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返回的航班上,我特意選了個靠窗的位置。當飛機騰空而起,更壯觀的油菜花景色一下子涌入眼簾,小片如繁星點點,大片似大海洶涌,這些溫暖喜慶的金黃色小花兒,讓廣袤的巴蜀大地披上了色彩斑斕的春裝。新一年的生活真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