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2012年12月21日,人民日報文藝評論版發表一篇題爲《呼喚創建中國特色新詩體》(以下簡稱《呼喚》)的長篇詩論,總結了在五千年奔流不息的中華詩歌創作過程中創造的衆多體裁如:詩經、楚辭、古風、樂府、格律詩、宋詞、元曲等等的諸多特點,將它們歸結爲古體詩或舊體詩。“五四”以後新文化運動接受西方文化影響,又創造了白話詩,這種詩通稱爲新詩或白話詩。這種新詩一產生,就欲打倒並取代古體詩而未果,從而在中國詩壇形成了古體詩與新詩二者共存,又彼此對立、互相排斥的局面,沿襲至今。下面我想側重從古體詩方面,就有關創建中國特色新詩體問題談點自己的粗淺看法和體會。
(一)對當前詩歌形勢的認識
研究和解決任何問題,都需要從實際出發,研究創建中國特色新詩體問題,同樣如此。
就新詩的實際情況來說,《呼喚》一文中已經作了很好的分析,指出改革開放以來,好的詩歌時而涌現,新詩創作成就毋庸置疑。但是,曾幾何時,詩歌卻逐漸淡出公衆的閱讀視野,詩歌的繁盛已經是“故事”,在我國經濟社會快速發展的新時代,詩歌卻在迅速衰落。這裏顯然說的是新詩。那麼作爲當代詩歌另一半的古體詩情況又如何呢?與上述新詩情況卻並不完全相同。
古體詩發展到格律詩詞時,可說風光達到頂點,隨後也一直綿延不絕。直至近代“五四”以後白話新詩出現,新文化運動在打倒一切古文化的同時,也極力排斥和打擊古體詩,從而使古體詩經歷了一個較爲沉寂的階段。但是古體詩並沒有被打倒,仍然頑強地生存了下來。改革開放後的30多年來,更是逐漸走向復興,呈現勃勃生機。1987年5月,中華詩詞學會成立,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的習仲勳同志代表黨中央、國務院在成立大會上的致辭中指出:“過去我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全國性的詩詞組織。現在,把這個空白補起來了。”中華詩詞學會的成立,揭開了中華詩詞走向復興的新的一頁,到2010年5月,中華詩詞學會召開第三次全國會員代表大會時,已有個人會員18000多名,團體會員260個,學會會員遍及祖國大陸31個省市區和港澳特區,加上從省到市、地、縣、鄉各級各類詩詞組織成員和方方面面的詩詞愛好者,中華詩詞大軍約有200萬之衆,全國各類詩詞刊物800多種,僅紙質媒介發表的詩詞作品,全國每年就有幾十萬首之多。古體詩方面雖然仍然存有許多弱點和不足,但卻處在發展和上升的狀態。
(二)中國特色新詩體的緣由及需要
上面已經談到,新詩從“五四”運動後接受西方影響產生以來就排斥古體詩,沒有植根於中國文化,一直缺乏中國傳統詩歌固有的韻味和美感,因而越來越離開人們的審美要求和對詩歌的需要。毛澤東同志早在上世紀60年代就說過:“用白話寫詩,幾十年來,迄無成功。”如今又已半個世紀過去,情況仍然沒有好轉。正如《呼喚》一文中所說,走向“迅速衰落”,有些詩人遠離實際生活,無視中國詩歌優良傳統,以至“陷在所謂的後現代的怪圈漩渦之中不能自拔”,人們對詩歌已經“不屑一顧,敬而遠之”。
新詩的情況和問題如此,那麼古體詩的情況和問題又如何呢?雖然上面說到,改革開放以來,古體詩正走向復興,形勢大有好轉,但是它自身存在的問題卻並沒有解決,與現實需求的矛盾也越來越明顯。其最主要的問題就是規矩太嚴,講究太多,不易學習和掌握。特別是對當今的中青年人來說,生活節奏快,時間緊,要學習好、掌握好尤其不易;另一方面,古體詩多適用單音詞,這在習用古文的古人來說,不是太大的難事,而對今人來說,就往往不是那麼容易了。特別是新時代、新時期有許多常用的多字詞語,要將之納入短小的苛嚴格律之中,基本已是不太可能,至少是極爲困難的事。這些問題的存在,就不能不影響它的推廣和普及,制約它的社會功能的發揮。
偉大詩人毛澤東一生熱愛並精通古體詩,他對古體詩的優長與不足曾有過多次評述。1965年夏,他在武昌與湖北省委派來陪同的梅白談詩時,就曾說到:“舊體詩有許多講究,音韻、格律很不易學,又容易束縛人們的思想,不如新詩那樣‘自由’。”“但另一面,舊體詩詞源遠流長,不僅像我們這樣的老年人喜歡,而且像你們這樣的中年人也喜歡。我冒叫一聲,舊體詩要發展、要改造,一萬年也打不倒。因爲這種東西最能反映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的特性和風尚,可以興觀羣怨嘛!哀而不傷,溫柔敦厚嘛!”那麼,怎麼發展、怎麼改造呢?同年7月,他在《致陳毅》一信中談到古體詩的“爲詩之不易”和“用白話寫詩,幾十年來,迄無成功”後,就曾這樣明確指出:“將來趨勢,很可能從民歌中吸收養料和形式,發展成爲一套吸引廣大讀者的新體詩歌。”“新體詩歌”4個字下還加了着重號。
毛澤東在這裏說到“新體詩歌”,實際上是提出了中國詩歌發展創新的大方向。現今所倡導的“創建中國特色新詩體”,正是上述“新體詩歌”在當前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期的延伸和具體化。這是因爲,它明確地表明瞭不是脫離中國詩歌傳統特色的白話新詩的同時,也明確表現了不是有諸多講究、束縛思想的古體詩而是新體詩,是一種既有別於新詩又有別於古體詩,既接受兩家之長而又可補兩家之短的新的詩體。創建這種新詩體,正是新時期中國詩歌走向繁榮昌盛的需要。
(三)中國特色新詩體的創建之路
中國特色新詩體如何創建,路在哪裏?從古體詩的角度,我領會最深的有這樣幾點:
第一,“求正容變”是中國傳統詩歌繼承發展的必由之路。“求正容變”這個命題,最先是由原國務委員兼祕書長、現任副總理、詩人馬凱同志就格律詩詞的平仄問題而提出來的,隨後在古體詩壇引起廣泛關注和研討。所謂求“正”,就是求詩之美,其中最主要的又在於詩的聲韻美、節奏美、形體美等,這些都是傳統詩詞所必須追求、必須保持的,同時也是容“變”的邊界之所在。綜觀幾千年來傳統詩歌發展史,從詩經到楚辭、古風、樂府,再到格律詩詞曲,無不是從這條路走過來的。當前古體詩要在繼承中發展,這同樣是必由之路。
第二,當前詩壇興起並日益發展的新古體詩,就是古體詩沿着“求正容變”這條路走過來的。這種新古體詩的來源已久,早年陳毅元帥、大詩人趙樸初都曾寫過這種詩。至於“新古體詩”這一稱謂始於何人,現在誰都說不準,只知道老詩人賀敬之、臺灣著名詩人範光陵等都曾爲此出過力。這種新古體詩其實只是一個總稱,其中又包含有諸多具體品種,在當前就有諸如簡易格律詩、自由曲、自由詞、新聲詩、新詠等等,但歸總起來不外兩類,一類爲齊言詩,一類爲長短句。關於這些新古體詩的共同特點,2009年出版的《詩國》叢刊總第4卷新設“新古體詩特輯”欄目的小引中,曾作過如下概括:“新古體詩不是自由詩,屬於半格律體;它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格律詩,屬於半解放體。”“對於新詩和舊體,新古體詩未能盡收兩者之長,卻可兼補兩者之短:它比自由體詩更加嚴謹整飭,而無其散漫蕪雜;它比格律體詩更加靈動自由,但無其陳舊板滯。”這就是新古體詩簡要而明晰的詮釋。
第三,上述新古體詩的這些特點,也正符合中國特色新詩體的需求。關於未來的中國特色新體詩到底是什麼樣子?現在誰也說不清楚。南京詩友顧浩同志曾就此作了幾點猜想:一是精練的語言,二是和諧的韻律,三是簡短的篇幅,四是多樣的體式。而當前的新古體詩就正符合這些特徵。儘管它現在還不成熟,還沒有形成必要的規範要求,但是它植根於中國傳統詩歌,又吸收了新詩之長和民歌影響,假以時日,它很可能成長爲未來的中國特色新詩體,與現有的古體詩、新詩一道,不分主次從屬,同處詩壇,共存互補,共同創造新時期中國詩歌更加繁榮昌盛的未來。
以上是我對創建有中國特色新詩體的粗淺認識和體會,不當之處在所難免,真誠希望能得到方家和詩友的批評指點,以求進益。
(作者爲中華詩詞學會會員。曾任解放軍報社副社長、濟南軍區政治部副主任。1987年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