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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以爲只有在高牆深院才能聽到富有哲思的高論,沒想到幾年前在一家只有幾平方米的小小駕校學開車時,我那雖然學歷不高的教練,話語間竟充滿了哲理;而且,生動形象、風趣幽默、妙語連珠。
之前聽人議論說教練多是粗人,很兇。因此,第一次見到那外表高大冷峻的王教練,難免戰戰兢兢。
可是,教練卻露出淡淡的笑容,冰雪頓時消融。“愣着幹嗎?玩車去!”一個“玩”字頓感親切。
人們說,開車是“騎着老虎逛街”。馬路車流如織,左邊迎面來車,右邊的大巴就像一堵高大的牆,好擠啊,我神經繃得緊緊的。王教練卻悠悠地說:“害怕了?這可沒靈丹妙藥。既然選擇了學車,就一定不能害怕!各行其道嘛,看路面劃線走,他不敢撞你。否則他要買單,你坐等收錢就是了。”這輕輕鬆鬆的一番話,讓我吃了定心丸。後來又開到小鎮去,這裏路窄車雜,行人勾肩搭背如入無人之境,鳴喇叭也無濟於事。有的乾脆坐在拐彎處,腳長長的伸出馬路……開車簡直如履薄冰!怎麼辦?“讓一步海闊天空。”經王教練一點,我心裏豁然開朗,“讓”一下,不就“讓”出了足夠的空間嗎?果然,不擠了,方向盤也越來越左右逢源了。
可沒兩天,竟然上了華南快速幹線,我不由得放慢了速度,王教練卻說要加油,那感覺就像玩遊戲機,不,是在玩命!簡直心驚肉跳!我緊緊地抓住方向盤。教練糾正說,又不是抓打狗棍,其實開車就像寫毛筆字那樣才能瀟灑自如,方向盤抓得太緊反而會左右搖擺。車是很馴服的,不像動物那樣四處亂走,平心靜氣對它,它也順順暢暢聽你的……我頓悟:“快”與“慢”、“鬆”與“緊”都是辯證的。沒經歷過“快”,就不可能快慢自如;沒學好“鬆”,就不能達到真正的“緊”。
長途訓練,時而一輛車“嗖”地飆越車頭,時而從綠化帶的圍欄“撲”出一個人,時而一輛摩托從綠樹掩映的小道衝出、呼嘯橫過……慌亂之中,王教練卻說:“道路上沒有從天而降的情況,只是你自己沒預先觀察,沒心理準備。所以開車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又說,下一步會遇到什麼情況,誰也說不準,這跟做人一樣,只有每一步都認真對待,路纔好走……“膽大心細,小心能駛萬年船!”
王教練總是用生動的比喻幫助我們養成良好的習慣。遇上拐彎,有的學員使勁猛打方向盤。“這會縮短方向機的壽命,開車要像繡花那樣,不能動粗。”王教練點撥說。有的學員看倒後鏡時間過長,教練詼諧地說:“開車既要看前方,也要看倒後鏡,但不能老盯着——像大姑娘擠臉上的暗瘡。這樣很危險,要知道一秒鐘汽車就前進十幾米。”男女青年在一起整天嬉笑打鬧,結果都考不及格。王教練說,他們不是來學車的,是來溝女的。嚴肅地批評後,大家便端正了學習態度。
學“九選三”,如何越過那七八個排得歪歪扭扭像蛇路般的沙井蓋和走單邊橋,人稱過鬼門關。王教練除了教授方法外,還啓發我們:“蓋在心中。”是呀!這樣才能全局在胸、情況明瞭,對車輪的繞向和位置心中有數,運籌自如,這不正是“心”與“物”、主觀與客觀的辯證法?
學習結束了,一學開車用慣了“捷達”的富婆,領駕照時開着“奔馳”來,見到王教練,直埋怨“奔馳”不如“捷達”好開,對“捷達”依依不捨。王教練說,你把“捷達”開走,把“奔馳”留下,不就行了嗎?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與其說是對“捷達”的偏愛,不如說是她對這段獲得了許多真知和樂趣時光的深深留戀。其實我們學車的享受又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