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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棱鏡門”與每個網民都有關
斯諾登事件持續發酵,世界矚目。它是一個意外,還是偶然中的必然?它的出現給世界帶來哪些影響?中國又該如何處理?一系列問題擺在我們的面前,《環球時報》特邀五位專家展開討論。
“棱鏡門”的出現並不意外
趙可金(清華—卡內基全球政策中心副主任):客觀而論,“棱鏡門”的出現並不意外,它是中美情報戰尖銳化的產物。近年來,為落實美國亞太戰略再平衡戰略,美國投入大量國家安全和情報資源服務於同中國的戰略競逐,情報戰背後必然有大量越界行為,必然會有一些有良知的人會站出來爆料。因此,斯諾登只不過是美國歷史上諸多爆料人之一,此次對“棱鏡”計劃的揭露,即使不是斯諾登,也必然會有別人。美國情報戰指向何方,就會出現不同形式的斯諾登,這是必然的。
在“習奧會”確立中美戰略關系的背景下,面對習近平和奧巴馬努力建立新型大國關系,“棱鏡門”考驗的是中美兩國的政治智慧。理解“棱鏡門”的影響,需要從美國國內三部分力量(戰略界、商界、人權和意識形態界)的辯論出發,此次戰略界人士比如切尼等還會跳出來,指責中國,意在打掉中美新型大國關系,為美國保守派政治利益服務。
秦安(網絡空間戰略研究所所長):美國實施“棱鏡”計劃,其實一點都不奇怪。斯諾登披露,美國還有其他計劃,比如:“主乾道”、“碼頭”和“核子”。美國的實力已經超乎我們的想象了。
通過“棱鏡門”,我們需要看到:一是折射了中美關系的現實,對中美著手建立的新型大國關系也是一種考驗。二是揭示了網絡空間力量對比的基本態勢,美國處於資源、技術壟斷的優勢地位,對互聯網擁有絕對的管理權。對此,包括歐洲在內的其他國家都不滿意,有人提議把互聯網管理權交給聯合國管理。三是反映了網絡空間和實體空間的差別。網絡空間是兩類矛盾:戰爭與和平,監控與自由。我們事實上生活在一個被無數攝像頭監控的世界裡。網絡空間是人類社會全新的一個精神樂園,承載了大量包括內心世界交流的私密信息,個人隱私極易暴露。
美國纔是最大的黑客
謝丹(中國政法大學教授、軍事法研究所研究員):一個國家對本國內部的情報收集工作是其內政事務,相關的涉法問題可以通過本國的法律渠道進行解決;但如果這種情報工作指向別國及其公民,就應當受到國際法律規范和相關國家法律的制約。而美國的政客們恰恰不懂得、或者不願意承認這一點,經常使用本國的法律制度、法律觀念和執法措施去處理屬於別國內政范疇的事務及相關的國際問題,而完全不顧國際影響和他國感受。
“棱鏡門”使美國成為眾矢之的,引發國際社會和有關各國近日來一系列的反應和動作。中國、歐盟、德國等都批評美國政府明目張膽的監控行為。就連美國最具影響力的民權組織“美國公民自由聯盟”也正式起訴聯邦政府。還有美國民眾對聯邦政府提出集體訴訟,索賠30億美元,其他國家的網民也可去告美國政府。
趙可金:“棱鏡門”會震蕩美國安全體系。一方面,暴露出美國國家安全的越界行為問題,美國利用技術優勢搞非法安全,傷害美國公民的安全利益,就像越南戰爭和“水門事件”一樣,它首先傷害的是普通美國老百姓的隱私和安全,美國人的安全意識會被激發。另一方面,揭露了美國對國際安全的傷害。美國親手埋葬國際網絡安全秩序,對世界其他國家的安全利益造成傷害,挑戰的是戰爭的定義,威脅的是他國的安全。因此,美國搶佔網絡秩序制高點的合法性受到質疑,美國一家壟斷互聯網的霸權受到削弱。
盡管“棱鏡門”是一個安全問題,但一旦引發美國社會各界的大辯論,就立即會演化成政治問題,各派會選邊站。只要斯諾登不回國,美國這場大戲就會上演。
“棱鏡門”會激化美國與其他國家的政治分歧,尤其是歐洲國家和美國的盟國。美國網絡情報能力超過維護安全的職責,還會引發經濟領域的不公平競爭、社會領域的隱私褻瀆等後果。
許森(海南海洋安全與合作研究院高級研究員):“棱鏡門”曝光,令一向以網絡安全受害者、道德高地佔據者、民主自由標榜者自詡的美國,徹底被扯下偽裝,露出賊喊捉賊的虛偽面目。美國向來喜歡扮演網絡世界的受害者,但事實上,它纔是世界最大的黑客。互聯網發端於美國,服務器終端仍掌握在它的手中。只要願意,美國隨時可以中斷任何國家的網絡。
奧巴馬聲稱,“棱鏡”不針對美國公民或在美國的人。言下之意,為了美國的國家安全,對他國民眾的監控不成問題。這種簡單、霸道的邏輯正是“棱鏡”的可怕之處。美國在人權、核不擴散等問題上十分霸道,采取多重標准,對中國“拿著放大鏡找毛病”,對盟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自己則是一直“自我感覺良好”,在與其他國家的配合上,也十分傲慢。“棱鏡門”可以逼迫美國放下身段,學會與別的國家配合,采取一種“商量”的態度打交道。
張友春(國防信息化與戰略管理論壇秘書長):美國一些專業機構的監視行為是依據美國《外國情報監視法》、《通訊援助執法法》等國內的法律,很多國家包括美國的部分盟國吃了美國很多虧,都很有意見。中國的一些人對這些也不太了解,甚至被美國釣魚執法了。中國可聯合一些持相同觀點的國家提出對網絡空間一些攻擊行為進行限制的建議。
斯諾登是否被引渡不能下定論
趙可金:“棱鏡門”可能是一個影響世界政治發展方向的重大事件,因為它有深刻的政治根源,直接針對美國政府行為的合法性。對此種問題的解決,只能走司法解決的道路,特別是國際司法解決。
謝丹:斯諾登會被引渡嗎?就中國的《引渡法》而言,引渡的主體是國家,根據《基本法》,香港特別行政區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個地方行政單位,其軍事和外交由中央政府負責,雖然香港與美國簽有引渡條約,但還有一個特別條款,就是涉及國家安全問題應由中央政府決定。因此,香港能不能和美國之間談斯諾登的引渡問題,目前還不能下定論。
中國網絡安全到了非常危險的地步
秦安:“棱鏡門”帶給中國建立網絡強國的機遇。中國夢面臨的威脅不光來自海上、空中,更來自網絡,美國有人已經把圍堵中國的“空海一體戰”變成“空海網一體戰”就是這個道理。為此,我們要樹立綜合安全觀、全面安全觀和網絡國防觀。
路子怎麼走,正如習主席所說:“照鏡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首先是“照鏡子”,媒體有責任讓政府和企業,包括和個人照鏡子,看到面臨的安全隱患。“正衣冠”也很重要,讓政府官員、企業、互聯網企業要積極參與。企業也有責任,國有產品的替代戰略,受益最大的是國有企業。下一步就是要“洗洗澡、治治病”,政府、企業共同努力,啟動核心產品“替代戰略”,把網絡空間安全隱患從根本上排除掉。
許森:“棱鏡門”對中國的啟示,一是中國網絡安全到了非常危險的地步,如果說以前美國對華的動作是若明若暗,現在則是昭然若揭。二是跟每個網民的生活息息相關。以前,大家都跟帖看笑話,現在黑幕越揭越跟個人有關。三是再一次教育廣大網民不要對美國抱有任何幻想,美國對網絡的管控很嚴格。網民應對中國必要的網絡管理制度多一點理解。
制定網絡安全規則的契機
趙可金:長期以來,國際網絡規則和秩序是由美國人創制的,“棱鏡門”暴露出互聯網被美國一家壟斷的嚴重缺陷,有必要加強國際合作,通過國際社會共同努力,制定有規則、有執行、有監督的國際網絡管理法,這纔是真正解決斯諾登事件的治本之策。可見,擺平“棱鏡門”並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建立國際網絡監管制度,這纔是解決網絡安全問題的關鍵。
謝丹:互聯網安全急需制定一個安全規則。過去網絡安全指的是民事責任。現在對網絡安全,包括美國等都有這樣的觀點:對一個國家的網絡實施大規模攻擊,造成一個國家的經濟混亂,甚至對電網進行網絡攻擊造成停電等重大社會安全事件,可不可以視為開戰?也就是說現在的網絡安全已經不僅僅是民事的問題,還涉及軍事法中的武裝衝突法。
秦安:“棱鏡門”既是一個網絡安全問題,更是一個政治問題,但其本質上是一個全新生存空間的規則制定問題。中國一直受到以美國為主的西方國家“網絡竊密”的指責。早在3月,北約就在美國網絡空間司令部的指導下推出了一個試圖作為世界網絡戰爭法則的手冊,也就是《塔林手冊》,想搶先制定規則。“棱鏡門”之前,中國處於被指責的被動局面,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美國就不要再說別國實施“網絡竊密”了。在網絡規則談判中,尤其要強調你有實力纔會跟你談。
張友春:網絡的基礎技術,比如芯片,操作系統、路由器等大多都是美國的,這種態勢短期內不會改變。美國具有世界上最強大的情報搜集能力,擁有這個能力是一回事,但如何使用這個能力應當受到一些國際規則的限制。
我們目前生活在一個大數據時代,如何保護國家安全和公民權益的問題,需要學術界和各方面積極研究。斯諾登事件的爆發成為促使美國談判互聯網安全規則的很好契機。中國是負責任的大國,可采取稍微積極的態度,主動提出一些涉及互聯網安全的規則,比如:對各國的重要設施不能隨意攻擊;對金融和基礎設施系統建立相應的保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