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閱讀的經驗表明,書中有味,能讀出書中之味,就進入了閱讀的理想境界。朱熹《朱子語類》雲:讀書和“吃果子相似,未識滋味時,吃也得,不吃也得。到識滋味了,要住,自住不得。”宋代另一學者程頤也認爲:“外物之味,久則可厭;讀書之味,愈久愈深。”林語堂也認爲:“一個人讀書,首先要尋求思想之味,而且他也能夠獲得書中的‘味’。”可見,能讀出書中之味,就能引起讀者的濃烈興味進而取得最佳的效果。
魯迅年幼時曾就讀於“三味書屋”。宋人李淑對“三味”釋曰:“詩書味之太羹,史爲折俎,子爲醢醯,是爲書三味。”(《邯鄲書目》)意謂經書味如肉汁,史書味如帶骨的肉塊,子書味如肉醬。古人把好書比作美味佳餚,主張仔細品味、吸收、消化,進而變爲對自己有益的養分。故此,明代宋懋澄有“味書”之說:“年來神散,讀過便忘,然而欲貯之腹中,猶含美饌於兩頰,而不忍下嚥。我之於書,味之而已。”好書如同美饌,味之“不忍下嚥”,看來讀書既飽眼福,又飽口福,真可謂味之無窮。
怎樣讀出書中之味?這裏有三點很重要:
一是豐富生活閱歷。閱讀中不同的讀者或同一讀者在不同的時段,對同一部(篇)作品的理解往往有深淺之別。這主要與讀者的生活閱歷相關。對此,清人張潮在《幽夢影》一書中有極形象的解說:“少年讀書,如隙中窺月;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老年讀書,如臺上玩月。皆以閱歷之深淺爲所得之深淺耳。”一個人生活閱歷越豐富,就越有助於對作品的理解,自然也越能讀出書中之味。當代作家李霽野的《讀書與生活》一文進一步指出:“讀書必須是自己的有機的一部分,必須和自己的生活經驗熔爲一爐。若是書和生活經驗發生了親切的關係,書便有了味道,變爲知己的朋友一樣了。”
二是加深對作品的理解。讀書時若囫圇吞棗,淺嘗輒止,勢必難以解其意,識其味,得其要。因此,讀書“必須把書讀懂、讀深、讀徹,真正領會到書中的真諦。”讀書時“一定要把書讀進去,體味其精,認知其理,既有感性的共鳴,又有理性的共識,才能識得滋味。”(張雨生:《讀書當識滋味》)爲了達到這一境界,就要求熟讀精思,探幽發微。這正如宋人陸九淵所說:“讀書切戒在慌忙,涵泳工夫興味長”。
三是探求識味之法。要讀出書中之味,必須在閱讀時細嚼慢嚥,反覆品味。朱熹對此打比方說:“若只是握得一個鶻子底果子,不知裏面是酸、是鹹、是苦、是澀,須是與他嚼破,便見滋味。”因此,有人把讀書比作“吃書”,只有慢慢地“吃”,才能“吃”出書中之味。故此,朱熹宣佈,白鹿洞書院的首條院規就是講究“吃書”。在這方面,現代著名學者林紓堪稱範例。他用8年時間“吃”《漢書》,又花8年時間“啃”《史記》,對韓愈的文章更是“品”了40年。他“吃書”時常把書鋪在桌上,每天打開讀一遍,讀了又蓋上,探求精蘊達數月,直至裝入腦海才另換一篇。由於他堅持細嚼慢嚥,融會貫通,終於識其“味”,得其精要,因而他用文言翻譯的《巴黎茶花女遺事》、《黑奴籲天錄》等,才能那麼簡潔清雅,優美動人,使“林譯小說”風行一時。
《人民日報》( 2013年07月02日2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