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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徐鵬飛
曲藝傳承和變革的特殊性在於,有很多曲藝門類是與當地民俗相結合的,甚至有些本身就是民俗活動的一部分,是一種“潛曲藝”,經過歷代曲藝工作者的努力加工才最終成爲曲種。它們的傳承就不僅僅是曲種的傳承了,背後還有複雜的民俗生態需要關注。湖南鼓書中的“喪鼓”系列就是這方面的代表。
作爲非遺項目的“喪鼓”,是兩湖地區獨有的民間說唱藝術,是在民間“跳喪鼓”習俗的基礎上形成的,也稱“鼓盆歌”。它本身是一種悼念儀式,所唱內容有死者的生平及業績(後來逐漸減少),更多的是講述民間傳說或小說、戲曲故事,其中就包括了爲守靈人消閒解悶的作用。如此一來,在傳承和變革過程中便存在着不同的意見。曲藝家考慮到今天觀衆的欣賞情趣,認爲必須要改造,而民俗學家卻要求儘量保持原有形態,改動較大便認爲有僞造民俗之嫌。前者是從實用價值出發,後者是從研究着眼,都有道理,關鍵在於如何統一於共同的目標之下。
如“喪鼓”今天已經變成舞臺演出的“孝鼓”,但在民間辦喪活動中還有流傳,而且發展爲辦壽、辦喜事中也有應變的形式,可以說還有其存在的價值。在發展這樣的民間藝術樣式過程中,應該保持兩種演出方式,既有舞臺表演的形式,也保存民間原生態的存在方式,兩者並存對豐富民衆生活更爲有利。而且兩者還會自行相互補充,如在辦喪儀式中也會演唱改革後的新節目,舞臺上演唱的曲藝形式還可以在民間辦喪活動中吸收新發現的有用東西。這也是民間藝術發展的自然規律。
這個問題在各地曲藝界都有類似的表現,如北京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爲徹底改變舊舞臺面貌,向新的藝術形式學習,在唱曲類節目的表演中,取消了原有的“開場白”及“過口白”,演員上臺直接演唱節目,只求演出的“純淨”,卻使曲藝演員與觀衆交流的語言沒有了。當然,向觀衆乞求的話是應該取消的,但介紹節目內容或曲牌形式、有利於觀衆欣賞的話不該被取消。一些當年參加這項改革工作的同志也認爲這種“一刀切”的做法是不應該的。北京的這種改革在當時對各地的影響很大,似乎全國曲藝演出都是如此。前不久觀賞常德鼓書展演,也存在這樣的問題,需要進一步探索。
特別是從“非遺”保護的角度來看,在保護曲種本身的同時,保護曲種活動的習俗,這是活態傳承的必然要求。當然,隨着時代的進步和環境的變化,習俗也要發生變化,但這種變化總是基於原來的形式,帶有原來的痕跡,體現原有的傳統,如果連這種傳統的痕跡也沒有了,那就變成另一種形式,不能成爲“非遺”項目了。常德鼓書系列中的許多項目之所以還有傳承性,還可以列入“非遺”保護項目,就是因爲它還有民間的“喪鼓”等形式存在,這點是不可忽略的。若干年後,“喪鼓”在民間的生活中完全消失了,我們在談到“非遺”項目時也還要尋求其原有的形式,在它還健康地存在甚至非常活躍之時,我們爲什麼要將其忽略了呢?
《人民日報》( 2013年12月13日2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