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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百歲高齡的盧業香老人生命垂危。她,是紅色娘子軍在世的最後一位女戰士。一直關注這些傳奇式人物的《羊城晚報》昨起推出了“紅色娘子軍精神薪火相傳”的系列報道。
紅色娘子軍,因爲同名電影和芭蕾舞劇而聞名遐邇。半個世紀來,人們耳濡目染的,多是舞臺屏幕上的形象,是經藝術創作昇華後的“英雄傳奇”。而現實中真實的“她們”又是怎樣的呢?當這支隊伍中的最後一位女戰士不幸離去,那段傳奇歷史會否就此湮滅?歲月漸逝,人們會否還記起“吳瓊花”,記起那些曾與男人一樣在槍林彈雨拼死抗爭、追求理想信念的女性?
這並非杞人之憂。有可能,媒體現今推出這類主題報道都將面對是否合宜、有何意義的質疑。不可否認,由於以往某些報道的過度拔高及處理方式方法上的片面和簡單化,一些真實的歷史與現實混淆於“藝術形象”中,一定程度上令人們對“高大上”的人物心生厭倦。而在虛無史觀及多元價值的追逐裏,傳播“紅色記憶”似乎成了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於是乎,除非有指令,一般媒體也懶得或不屑爲之。
尤其是,當物質利益泛化,物慾追逐至上時,“理想、信念、精神追求”等就成了生冷詞彙,凡事講求“實際”,功利、金錢、待遇、地位等成爲人生追求和成功與否的標誌。在此語境下,像紅色娘子軍那樣的“紅色記憶”還能否引起當代人的精神共鳴,有無傳承播揚的必要,都成爲我們不能不面對的現實思考。
一支小小的“娘子軍連”史可以說是中國近現代史的縮影。一羣只有十七八歲的年輕姑娘,生活於社會最底層,牛馬不如,有人連名字都沒有,婚後便隨夫家叫“某某氏”,爲着追求“自由、平等、公平”的理想,義無反顧地投身於革命洪流中。當根據地淪陷,娘子軍連解散,不論遭遇何種屈辱、苦難,她們也毫不反悔;即便面對長期的牢獄折磨、嚴刑拷打,也沒有一個人變節、出賣同志……
應該說,歷經血與火考驗而存活下來的紅色娘子軍的戰士是幸運的,她們畢竟迎來了理想實現的那一天。據紅色娘子軍電影劇本的作者樑信回憶,在他早年相識的女戰士中,十人中有八人犧牲,而今,不要說墳埋何處無從查找,可能連真實姓名都不曾留下。這樣的無名英烈,又何止成千上萬,她們短暫的生命軌跡又引發出怎樣的人生啓迪?
由於媒體和文學作品的傳揚,娘子軍連的戰士們獲得了榮譽,受到社會的尊敬。許多人或想當然以爲,這些銀幕背後的英雄們,日常生活也定是光鮮無比,安享富貴。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她們的一生,也就是普通的農民,鮮花簇擁下,她們是“英雄”,但隆重的儀式之後,她們便是耕田持家、一輩子辛勤勞作的農婦。如果按照私利的價值理念評判,她們的“付出回報”該是何等不划算?
不能不說,儘管有長達50年的文學渲染,但我們對現實中真實的“吳瓊花”們瞭解並不多,有的甚至帶着想當然的歧見。而那段距今80年的傳奇歷史,也正漸漸遠去,在不少人的認知裏,它可能正在演變成“神話傳說”,變得遙遠而不那麼真實!而這,正是最爲可怕的。
趁着紅色娘子軍最後一位戰士還頑強活着,讓我們重溫一遍那段歷史,不僅爲着探究歷史的真實,爲着追尋先輩們的精神,更是爲讓我們自己的靈魂也來一次莊重的洗禮。(作者是本報首席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