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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省政法委政治部副主任朱巧湘日前稱,調查組將對浙江張高平叔侄冤案的原辦理過程中公、檢、法各部門辦案環節存在的問題進行全面調查,並將根據調查情況,嚴肅依法依紀追究責任。其中就包括案件審核人——杭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預審大隊大隊長聶海芬,她曾被稱為『女神探』。法學界權威學者表示,對司法的監督不應只依靠『攔轎申冤』。
去年3月26日,張高平和張輝叔侄倆被宣告無罪釋放,回到了闊別十年的家鄉。
一晃一年過去了,他們的身體擺脫牢獄,他們的心是否已經歸於平靜?是否真正開始了新生活?
『10年前,100元能用很多天,怎麼現在100元打開了就沒有了?』張輝感慨花錢如流水。
這一年,叔侄倆各買了一輛寶馬車。張輝說話間,不時和女友用微信聊天。
叔叔張高平:摳門和雄心
『算計』到女兒頭上
上周六,歙縣下著細雨。早晨8點,七川村的老人已經三五成群地在聊天。
『張高平,有人找!』三哥張高真對著樓上喊了一嗓子後說,『還在睡覺呢。』不一會兒,住三樓的張高平小跑下來。他一邊給記者遞煙,一邊沏茶,『這是鐵觀音,我讓朋友買的,(一斤)要1000多塊呢。』
下午的時光,對張高平來說,最難打發,所以他常去村裡的棋牌室看別人打麻將。
村裡的男人打麻將,輸贏常常好幾千,甚至上萬;女人打麻將,至少也是10塊、15塊的。『我連兩塊五的麻將,都很少敢打。』張高平說,『自己入獄前,也是賭的,有時不出車,一天能輸掉幾千,有時一天也能贏幾萬。等我以後掙錢了,也會玩大的。』
只要看到熟人,張高平都會熱情地散煙。他的煙癮不小,每天要抽兩包20塊的利群。『你十幾年前就抽20塊的迎客松,現在怎麼還抽20塊的?』村裡有熟識的人常揶揄他摳門,把錢看得比命還重。
前些日子,女兒要買iPad,被張高平阻止了。他還跟兩個女兒立了規矩:借錢要還。『女兒們罵我摳門。』張高平想讓女兒幫著每月還1000元房貸,被拒絕了。
女兒們覺得,一場牢獄讓老爸變了很多——從前花錢大手大腳,現在斤斤計較,居然還『算計』到女兒頭上了。
賠償款『不敢亂花』
七川村裡,隨處可見三層小樓,張高平家的瓦房老宅顯得格外惹眼。新房子沒蓋,也是張高平沒正兒八經找對象的一個原因。『沒房子,別人來了住哪兒啊?』
『國家賠的錢,不是靠本事掙的,我不敢亂花。』張高平從賠償款中,拿出一部分買了一輛紅色寶馬,又在屯溪買了一套130平方米的商品房,剩下的則交給做生意的侄子打理。
張高平算了算賬,每月伙食費約1000元;一天兩包煙40元,一個月1200元;寶馬車的油費一個月一兩千元;房貸每月還3800元;還有買衣服等其他生活開支1000元。加起來,每個月要花掉差不多7000塊。
『別人都在忙,我天天在家玩,太無聊,就想找個工作。』以前在監獄時,張高平跟獄警抬杠,斗得很有勁,回家後沒事做,反而覺得無聊。
遇上天氣好時,張高平就開著寶馬車,到縣城去,和建材店、瓷磚店和賓館的老板們聊天,聊些生意怎麼做、好不好做之類的話題。『生意不好做』是他得出的結論。
那輛紅色寶馬車以及屯溪的房子,都是張高平買給女兒的。『等女兒拿到駕照就給她開,我以後要換輛奧迪A6開開。』張高平說,『一年掙幾萬塊或十來萬,我不想搞。要是一年下來,能掙幾十萬,那我就感興趣了。』
『心很大。』張高平這樣評價自己。
侄子張輝:收入不錯,准備結婚
努力接軌新生活
剛出獄的時候,張輝覺得什麼菜都好吃,『尤其是雞鴨魚肉,覺得特別好吃,好像有幾個月連續吃都吃不膩,現在纔能平常地對待葷菜。』張輝說,他覺得家鄉變美麗了,高樓大廈多了,許多事情變化太快,讓他接不上軌。
『以前甘蔗只要1塊錢一根,等我出獄後賣10塊錢一根,大的還要15元,我感覺變化太快了。』張輝說,100元一打開就沒了,以前能用好些天。
物價的變化很快就能適應,但如今轉賬、信息查詢、購物都通過手機,張輝有點吃不消。為了盡快掌握新技術,張輝買了一部iPhone 5,在朋友的指導下,他已經能熟練地使用微信和女友聊天。
如今的張輝,和堂弟們一起做工程項目,一年算下來能賺到20萬元,就是每天都非常忙。張輝的父親張高發鼓勵兒子說:『忙是好事,說明你還有用。』張高發給記者算了一筆賬,國家賠償的錢是本錢,不應該用來揮霍,而他的寶馬車一年維護費就要五六萬元,所以他讓兒子一定要能夠掙到自己乃至成家後的獨立生活費。
張輝回家不久,給他找女朋友的事就成了64歲的父親張高發的『心病』。張輝是家中唯一的孩子,現在都已經39歲了。
張輝和一些20來歲的女孩聊過後,總感覺哪裡不對味。『我感覺自己還遠沒有跟上她們的節奏。』張輝這樣詮釋他對年輕女孩的看法,他甚至詢問記者,現在的女孩都是啥想法?
在張輝眼裡,人品、工作、家境、相貌應該是最重要的標准,但張輝在相親時總被問:『有房嗎?有車嗎?房子在哪裡?什麼車?』
相親失敗買寶馬
歙縣七川村,張輝家門前的土路上停著一輛白色寶馬車。這是去年10月,張輝和叔叔張高平一起去浙江買的。
之所以買這輛寶馬車,直接的導火線是相親失利。
去年,一個朋友給張輝介紹了一個女孩,兩人感覺蠻合得來的。『前一天我倆還好好的,第二天人家就到我家來說不行了,說了許多理由,什麼性格不合呀,相處不來呀。』張輝郁悶地說,他事後纔知道,這個女孩和其家人,『說我們家因為冤案,父親找人打官司,已經傾家蕩產了,賠償的那點國家補償只夠還親友的借款。人家女孩就是因為嫌我家裡條件不行,纔找了理由推脫的』。
這個事情刺激了張輝。
隨後,他和叔叔到浙江一人買了一輛寶馬車開了回來。
出獄後,國家和浙江省都給了一筆補償,叔侄倆手頭都不差錢。
去年年底,張輝在親友介紹下,認識了歙縣的一個女孩小艷(化名),『30來歲,人感覺很不錯』。
『她在浙江打工,今年5月將到我家裡來,算是都見過雙方父母吧,若一切順利,將盡快結婚。』張輝笑著告訴記者,已經有記者們在電話裡告訴他,若結婚時,一定要通知他們。
延伸閱讀
專家:
錯案非『女神探』一人之責
中國社科院法學研究所刑法室副主任、研究員屈學武認為,造成錯案並非一家,也非『女神探』一人。『從目前來看,我國地方法院判案的獨立性是不夠的。』屈學武說,『像張高平叔侄這樣影響較大的案件,往往是由法院審委會決定的,最後很有可能是由法院領導層拍板的。所以,追究這樣的錯案,會牽扯到很多官員。』建立有效的錯案追責機制沒錯,但是,『一概而論、一竿子打到底』的錯案追責,可能導致將來出現『反效果』。浙江省政法委政治部副主任朱巧湘4月9日說,調查『並非只針對聶海芬一人』。法律監督不能只追責一個『女神探』,而應成為制度性安排,這已是學者的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