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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方網訊:曾獲得第81屆奧斯卡金獎最佳外語片獎的日本電影《入殮師》,以一名入殮師新手的視角,凝視圍繞在逝者周圍的充滿愛意的人們。其實,就在我們身邊,也有這樣一羣成天和生死打交道的人,“90後”的劉煒就是其中的一位。因爲從事着悼詞朗誦這樣一份工作,這個大男孩也有了和同齡人不一樣的生活。
每天面對生死悼詞贏來感謝
悼詞是生者對已故親朋的追思與懷念,無需華麗的辭藻,更無需激昂的語言。儘管是爲了祭奠故去的人,但這寥寥數語的悼詞,很多時候則是在寬慰生者。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也許一生都沒有多少直面生離死別的機會,但對於將悼詞朗誦作爲職業的“90後”大男孩劉煒來說,這卻是他每天都要面對的工作。
“我們的親人在永安有了永遠的歸宿,畫上了人生圓滿的句號,願我們的親人在去往天堂的路上一路走好……”在一曲《英雄黎明》的伴奏中,劉煒鏗鏘而緩慢的聲音,顯得低沉卻不失溫暖。再過幾分鐘,一場追悼會就要在永安公墓的送別廳舉行,作爲主持人,劉煒正在熟悉悼詞,並醞釀起情緒來。“這是每場追悼會前必做的工作,只有準備好了,到時才能不出錯,才能爲逝者送好最後一程。”劉煒說,在他看來,儘管這個準備僅有幾分鐘,但顯得尤爲關鍵。
十幾分鍾後,告別廳的大門緩緩打開。此時的劉煒,已經在門口筆直地站着。家屬們相互扶持着陸續從他身邊走過,因爲還沒能從悲痛的情緒中走出來,不少人仍舊滿含淚水,但走過劉煒身邊時,大家都會哽咽地說上一句“你講得真好,太感謝了”。
像這樣一聲聲的感謝,劉煒聽來並不陌生。因爲,每主持完一場追悼會,他總能收穫家屬們的感謝。“你幫助他們的親人走好最後一程,他們發自內心的感謝你,這一點是能切實感受到的。”劉煒說,這些逝者的親人與自己並不熟識,或許也只是一面之緣,但就是這一句句簡短的感謝,給了他極大的成就感,也成了他一直能堅持這份工作最大的動力。
聲音形象符合寫稿精雕細琢
說起追悼會主持和悼詞朗誦這份工作,永安公墓負責企劃宣傳的李雲龍告訴記者,在劉煒來之前,一直沒有固定人選。“悼詞肯定是有專人撰寫,不過,朗誦者經常是臨時委派,沒有固定的人選。”李雲龍說,去年7月底劉煒到永安報到後,大家都發現他聲音條件很好,整體形象也比較符合主持人的氣質,領導這纔有意將他向專業化主持方向進行培養。
一晃從事悼詞朗誦這份工作已經快9個月的時間了,但對於自己主持的第一場追悼會,劉煒仍舊印象深刻,之所以對自己的“處子作”印象深刻,劉煒連說了好幾個“緊張”。“當天就安排了那一場,悼詞是別人代寫的,我並不熟悉,開始前,我就特別緊張,一直默唸那個稿子不下30遍,可到了現場,我最後還只能是硬生生地把稿子念出來,幾乎沒有什麼感情和情緒。”劉煒說,現在回想起來,他要特別感謝那場追悼會的家屬,沒受到他這個“生瓜蛋子”的影響。
爲了能更好地體會到家屬的感受,之後,劉煒便開始嘗試親自寫稿,或是借鑑之前的作品,或是翻看相關書籍,他說,要寫出一份份有自己風格的悼詞稿。劉煒清楚地記得,因爲悼詞撰寫得不能太長,而且又要在有限的篇幅內濃縮出一個人幾十年的人生經歷,自己曾爲一位重要的老革命家撰寫悼詞稿,前後足足改了不下十幾遍。
除了要對悼詞的文字進行精雕細琢,在劉煒看來,要把悼詞撰寫好,更爲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學會跟家屬打交道。“前期溝通主要是涉及逝者的工作,像一些隱私話題我們一般不會問的。溝通的時候,家屬們已經很難過了,我要做的就是多聽少說,儘量不去刺激他們,在最短的時間裏瞭解逝者生前的一些經歷。”劉煒說,如今,每接到一單預訂,在完成與家屬溝通的兩三個小時後,他就能完成一篇悼詞。而且,在主持追悼會的時候,也基本能脫稿朗誦。
對於22歲的劉煒來說,他遠比同齡人多看了太多的生離死別。對於每天與悲傷打交道,心裏有沒有壓抑、牴觸過?劉煒坦言,一天主持十幾場的時候,心情確實很低落,需要找朋友傾訴聊天。可即便是這樣,他也從沒有放棄這份工作的念頭,“悼詞是生者對逝者最後的告慰,而我的工作其實是在寬慰那些悲傷的家屬,讓他們感覺自己的親人走好了最後一程,這就是我的成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陽光東北男孩帥氣成熟穩重
這個1992年出生於哈爾濱雞西市的“90後”大男孩,一米八幾的大個兒,再加上曬成小麥色的皮膚,整個人看上去就透着一股健康和帥氣。不過,與劉煒形象極爲不符的則是他的談吐,說話時始終是慢條斯理,更多時候願意作爲傾聽者,劉煒的身上透露出超乎同齡人的成熟和穩重。
至於是怎麼加入殯葬這個稍顯特殊的行業,劉煒說和父母的建議有很大關係。“開始還是父母建議我去考的殯葬專業,主要還是考慮到今後的就業。”初生牛犢的劉煒聽了不僅不反感,反而心裏還充滿了好奇。就這樣,4年前劉煒被長沙民政學院殯葬學錄取,從此走上了與火化機、福爾馬林、屍體整容等各種能想象得到的、與死亡相關的職業道路。
劉煒告訴記者,起初,家裏的親戚十分反對,陳舊的觀念讓他們覺得這個工作太晦氣。可經過4年多的學習和實踐接觸,劉煒反覺得殯葬工作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可怕。“只要是人就會離開這個世界,這是每個人都不能逃避的問題,如何讓人們走好最後一程就是我的工作,我反倒覺得這個工作特別神聖。”
如今,在主持追悼會方面,劉煒可以算得上是專業人士。不過,什麼事都會有意外發生。“就在上個月,我正朗誦着悼詞,逝者的女兒一直在哭,最後直接昏倒在地。”劉煒坦言,雖然自己已經主持過幾百場追悼會,但這種場面還是頭一回遇到。“心裏確實有些慌張。不過,我最後還是找出常備的清涼油、速效救心丸等藥物,在其他家屬和工作人員配合下安頓好昏倒者,又繼續回到講臺完成了最後的悼詞朗誦。”
從去年7月份參加工作,劉煒已主持大大小小不下400場追悼會,最忙的時候一天要趕十幾場,經常在燈光昏暗的告別大廳裏一站就是大半天。而這十幾場追悼會的悼詞,他也總是早早和家屬溝通好,提前把稿件都準備出來。
或許是工作的原因,在劉煒身上,絲毫看不到時下年輕人自我詬病的“拖延症”。這個“90後”,所有事情都做得一板一眼、整齊有規律。
記者手記:
最後的朗誦者
與記者聊天時,劉煒會習慣性地頓一下,想2秒鐘再開口,顯示出他這個年紀少有的謹慎和老練。當他走進告別大廳,整個人就更加緊繃。“嚴肅就是這份工作最合適的表情。”劉煒這樣告訴記者,看起來很輕鬆或者過於悲情,都是對家屬的不尊重。
看起來總是一臉嚴肅,但私下劉煒卻是個愛說愛玩的大男孩,下了班和大家一起打打籃球、跳踢踏舞,沒事兒就上網和朋友聊聊天,有着同齡人一樣的喜好。
就在今年春節,僅工作半年多的劉煒給父母帶去了不小的驚喜。作爲家中的獨子,這個以前還有些任性、貪玩的兒子,突然就變得這麼穩重懂事,老兩口因而絲毫不後悔兒子當初的職業選擇。“他們希望我能一直堅持下去,好好幹出些名堂,我不能讓他們二老失望。”劉煒的表情又嚴肅了起來。
看過《國王的演講》這部電影的人都知道,無需看到肢體形態,單憑人類的話語就能起到鼓舞、震懾人心的作用。只要用心去傾訴,聽者就一定能感到其中所傳達的力量。在這間不到百平方米的告別廳,人世間的生離死別每天都在上演,而面對和承載這一切的卻還是個不諳世事、未經風雨的年輕人。他用最後的朗誦告慰逝者、安撫生者,不被許多人理解,卻被更多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