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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方網訊:梅花運動衣廠廠長周祥年辦公室的牆上掛著一張照片,是1984年奧運會上奪冠的許海峰,他身著梅花運動衣,高舉著鮮花,胸前佩戴著金牌,笑容陽光般燦爛。鮮紅的運動衣上,金色中國兩個大字,現在看來仍令人激動不已。說它是周祥年的畢生所愛也並不為過,這張照片已經在他隨身的公文包裡揣了快20年,當了廠長後,周祥年將照片擴印後掛起來。而就在幾天前,這位『織』了一輩子梅花的廠長突然被通知,到今年年底,他就不能再生產梅花牌的運動衣了。
如今『天津市梅花運動衣廠』的辦公區大雜院裡,還有三家公司在做『梅花』。天津針織運動衣廠把『梅花』品牌無償授權給他們使用,他們只需交納房租和煤水電費。這三家公司,一個是周祥年的『梅花公司』,一個是『梅花經營部』,一個是『騰飛印染廠』。周祥年的名片上,印的是『天津市梅花運動衣廠』、『菲米麗針織有限公司』董事總經理。
『梅花』350萬被賣出?
『經過國資委的評估了嗎?通過什麼途徑賣的?經過全廠員工的同意了嗎?』周祥年既生氣又著急,因為他突然接到針織集團公司領導通知,『梅花』品牌已經賣了,賣了350萬。
『告訴我到2014年底就不能用了。梅花已經賣給天津一個房地產企業。』
此前『梅花』兩個字被廣東人搶注,已經令周祥年痛心疾首,他曾多次問過廠裡的領導,但誰都不願意細說。那之後,天津就只擁有被老百姓俗稱為『乾枝梅』的梅花圖案和下方有『MEIHUA』拼音的圓形標識了。『梅花』兩個字,卻再也不能出現。
周祥年口中所說被賣了350萬的,就是這部分梅花商標。『對這個結果感到不好。』周祥年說,『聽說賣給了房地產企業,脫離了針織行業,梅花會乾成什麼樣?』他認為,梅花的背後,是整個天津針織集團公司,『有品牌、有市場,為嘛不去做?賣了太可惜,一個品牌纔350萬,這可是幾輩梅花人乾出來的!』
『要賣梅花,必須經過職工代表大會同意,還得經過評估纔能賣。一聽說賣了,廠裡的員工都有意見。白玫瑰賣了,但是賣給本公司的人。現在有聲有色的,乾得特別好。我不想讓外行去運作梅花。』
周祥年說,雖然現在比不上阿迪、耐克,但有梅花這個品牌,今後肯定能做好,這個信念一直支橕著他。從年輕時開始,只要他一跟別人說自己是梅花人,就會贏得羡慕和尊重,他割捨不下這份情緣,從來沒想過自己將不能再做梅花。『我就想一直做到退休,乾不動。哪怕最後真讓人家買走,我寧願去給人家代工,只要還能做梅花。』
曾經的輝煌與沒落
『27歲進廠時,我們針織集團公司曾下屬24個企業,其中梅花運動衣廠和白玫瑰針織運動廠,是天津市的針織龍頭企業。國際金獎也頒發給梅花品牌。
1984年奧運會前後的10年,是梅花的黃金時代,『當時托人買運動服,就算找到廠長也只允許買一套。運動服一生產出來一級站、二級站這些統購統銷站點就都收走了,全部都是國家體委包銷。』
『那時候要是有朋友、同學委托我買一套,去銷售科,等幾天也批不下來,根本就沒有。供不應求,每天我都看著大貨車,呼呼地往外運。一個車間400人,三班倒,機器不停,一車間是編織車間,沒有兩班的。染坊車間,都是三班倒。』
『到1989年、1990年就沒有這樣氣氛了。車間轉制,合同也沒有了,下崗的下崗,退出的退出,一車間主任,二車間主任,都自己承包簽了合同,自負盈虧。變成了企業法人,集體所有制。當時我在菲米麗公司負責銷售,10年合同到期之後,我接過來了。
運動服的銷售勢頭差了之後,90年代開始轉型做內衣,菲米麗這個品牌創了新產品,全國各地的訂單紛至沓來。當時周祥年給廠長開車,後來從辦公室調到銷售部,乾了5年。一度梅花運動衣廠與東亞毛紡廠合並,那兩年中梅花幾乎停產,後來又回歸針織集團公司。90年代國企陷入困境、職工下崗大潮中,梅花也沒能幸免。
此後梅花被授權了8個下屬企業,實際只有現在的3個廠在乾,包括周祥年的菲米麗公司。新成立的企業實行獨立核算,慢慢有了自己的銷售渠道,至今仍在生產梅花運動衣。主要客戶是天津六七家學校,做校服業務,南開中學就是梅花客戶之一。
2000年後國貨回潮
2000年之後,感覺到梅花的重新興起。在『豆瓣』網上掀起的老國貨懷舊潮中首當其衝,豆瓣小組『梅花牌運動服·梅花中國』擁有兩千多名擁躉。他們視梅花為『純正的中國范兒』,並迷上了它背後『永不言敗』的中國精神。
一撥又一撥的在校大學生,天大、南開、北大、清華乃至全國各地的大學生,幾乎踏破了周祥年的小小辦公室。他們來不僅僅是為了買幾件梅花運動服,追一追復古的潮流風,他們還帶來了自己的設計圖以及整套方案,和周祥年談怎麼纔能把梅花再乾起來。他們很想幫梅花開創新產品,即使沒有任何回報。
『像這樣的絨衣,我敢說比阿迪、耐克的質量還要好。』周祥年拿起一件藍色運動衣。『這是通過特殊的編織結構制作的,面料32支純棉,裡子是10碼的棉紗交織而成,一般的機器設備不能織,而且是純棉。化纖好起絨,純棉的不好起,需要多耗費至少3倍的工時,保暖性比羽絨服還好,運動員穿著時,哪怕是在沈陽這樣冷的地方都沒問題,這種大厚絨只有咱天津唯一一家廠能做。』
面料讓周祥年頗為自豪,但說起款式就有些黯然。『我一直在想科技革新,人家李寧都領導世界潮流了。變化太快了,專門有開發的團隊,咱們開發產品方面做得不行。』
周祥年告訴記者,按照理工大學的學生設計並提供的樣品生產的新梅花運動衣,投入市場後立即脫銷,現在還繼續銷售,很多同學仍幫著設計,探討如何把梅花乾好。每次來周祥年的辦公室的年輕人,最少十幾個。采訪期間還有學生給周祥年打電話。
周祥年拿出那張他隨身攜帶了十幾年的照片。背後寫著『許海峰,身穿梅花牌運動衣,登上洛杉磯奧運會射擊金牌領獎臺,打破了中國在奧運大賽上「零」的記錄!』
『這張照片是從洛杉磯奧運會現場原版照片翻拍下來的,是原來廠裡的同事送給我的。讓我替他保存。』周祥年說。『27歲進廠,現在我都50的人了,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不能再做梅花。』渤海早報記者楊雪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