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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紀歐洲藝術史》涉筆歐洲百餘年藝術流派發展,內容豐贍厚重,頗耐品讀。在我們爲讀者推薦這部書的時候,恰逢此書作者、荷蘭學者曲培醇在京講談印象派藝術的法國特性,於是我們整理了曲培醇的發言,以便於讀者參考閱讀《十九世紀歐洲藝術史》一書。
——編者
印象派繪畫代表人物雷諾阿的《煎餅磨坊的舞會》目前正在中國國家博物館展出。它描繪了愉悅的都市生活,我們會把畫中的時裝、飲食、愛戀等因素與法國聯想起來。不僅這一幅,印象派繪畫代表了一切我們認爲是法國的特質。但在20世紀早期,有關印象派的“法國特性”卻曾飽受爭議。
卡米耶·莫克萊、詩人馬拉美等批評家,將印象派與18世紀上半葉洛可可時代法國藝術聯繫在一起。他們認爲,印象派分享了那個時代的藝術特點,即閒暇生活主題、寫實性及自由、疏鬆的筆觸。總之,印象派繪畫源於更早的法國藝術,是典型的法國藝術風格。
然而,對洛可可繪畫本身是否代表法國藝術傳統,批評家們卻莫衷一是。有些批評家說“是的”,另一些人則認爲洛可可繪畫是“非法國的”。在許多人看來,“法國傳統”是以17世紀法國曆史上最爲輝煌的時代(即路易十四時期)爲代表。較諸更爲輕鬆和快樂的洛可可風格,它代表了法國藝術的“宏大的風格”。
在18世紀後半葉,洛可可藝術曾被否定爲不嚴肅、雜亂、墮落和非法國的藝術,19世紀則見證了人們對洛可可藝術興趣的復興。這種輪迴也體現在人們對印象派的評判上。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的批評家不僅將印象派看作典型的法國藝術,而且將之視爲法國傳統的高潮。到了20世紀20年代,印象派卻受到猛烈的批評。
藝術家兼批評家勞特寫道,印象派乃“本能的宗教……否定所有的法則……無政府主義”。像許多同代的藝術家一樣,勞特本人以及同時代的畫家畢加索和萊熱都在繪畫中實踐了這樣的呼籲。勞特的《帕里斯的判斷》畫於1912年,是迴歸宏大風格的代表。畢加索的《井邊三女性》畫於1921年,其人物形象是理想化的,令人想起希臘古典時期早期的敦實雕塑。
這種轉變與政治,尤其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緊密聯繫在一起。一戰使得法國人憎惡一切與北歐日耳曼文化相關的東西。印象派與洛可可繪畫密切相關,而後者又被看作紮根於北歐的藝術,使得一戰以後的藝術家和批評家都把印象派不僅僅看作非法國的藝術,而且還視作壞的藝術而加以否定。
回顧歷史,我們可知:任何中性化的藝術欣賞都不存在。我們觀看、欣賞和評判藝術的方式不純粹是一個美學問題,而是受到文化與觀念的深刻影響。文化則是在廣義的人類學意義上被界定爲社會羣體成員所共享的信仰、倫理、習俗和信念等的複合體。隨着文化的變化,對過去的藝術的趣味也會變化,而趣味常常有周期性的運動,恰如人們對印象派的評價。
(本報記者任姍姍根據作者在國家博物館的講演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