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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文學研究》潘承玉著;中華書局出版
誠如學者劉夢溪所言,“如果說先秦諸子和晚清各家是用舌和刀、紙和筆來表達思想,那麼明末清初的知識階層則是用血和淚來書寫歷史的冊頁”。有關明清之際包括南明興衰史的研究在上個世紀晚期的中外學界一度十分興盛,但有關南明文學與南明士人文化建樹的宏觀研究一直付之闕如。明清史專家何齡修在評價顧誠《南明史》時曾提列諸多“都應論述”的“生動的南明文學”,呼籲“南明歲月雖然短暫,但耿耿丹心、殷紅熱血卻造成了許多文化珍品”。10多年時間過去,潘承玉教授近50萬言《南明文學研究》問世,標誌學界的南明文學和文化史研究終於取得重要突破。這是一部紮實厚重、創見迭出、特色鮮明的填補空白之作。
文化視野開闊,論述焦點集中。“九章哀郢人如在,三戶亡秦氣不除。”南明忠烈夏完淳七律《增徐似之、侯智含》的這句詩,足可移評一切南明文學創作深切期待故國復興之民族情懷所在。基於“社會文化大視野中的文學史和民族心靈史”的大文學史觀,著作廣泛涉及南明前後社會歷史變動和文化生活的各個方面,具體而微地呈現易代之際民族心靈所經受的創傷、裂變及其廣泛(甚至波及東亞鄰邦)而持久的震盪,顯示出極爲宏通的視野。但所有相關觀照都緊緊結合於再現南明文學激昂歌哭與幽咽泉流的生髮、延展和消歇過程,並揭示出南明文學既迥異晚明文學和清初文學,又與晚明文學和清初文學具有深刻關聯,聚焦於爲中國文學在明清易代之際的傳承提供最逼近歷史原貌的描述、將一大批南明文學家的作品重新大白於天下這一學術主題。
學術功底紮實,結構宏大新穎。南明文學的個案研究一直代有其人,積累下浩繁資料。作者盡其所能地蒐集相關文獻,系統梳理近四百年來的南明文學文獻傳播史和研究史,以銳敏的學術洞見提出傳播史四階段的劃分,並對迄今爲止兩岸和中外學者已有的貢獻及侷限給予深度探討。對大量資料的排比分析和前人心血的清醒衡鑑爲著作奠定堅實基礎。但著作尊重前人又絕不重複前人,有針對性地重點選擇南明遺民詩、南明遺民散文等南明士人文學的主體與代表性南明區域文學臺灣海峽詩羣,展開較之前人更自覺、更全面、更深入、也更具原創性的研究,建構起有關明清之際中國文學和中國文化衍變的嶄新論述體系。
考據思辨結合,創新層見迭出。作者秉持其一貫的“有學術的思想”與“有思想的學術”緊密結合的學術個性,在史事考據的精到入微和理性思辨的鞭辟入裏中參互推證。南明遺民詩是清初詩壇的中堅和主流、南明遺民散文網絡是明清散文衍變的中樞所在、南明臺灣海峽詩羣深刻地影響了後來的臺灣漢語文學等,都是鮮見論述的創見。其中對明亡清興之際一些緊要文學文化史事件的澄清,如以大量材料證明桐城派鼻祖戴名世的傳世名文《畫網巾先生傳》實爲篡竊南明散文大家李世熊的同名之作而來等等,尤爲考證嚴密,關涉重大,發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