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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方網訊:“先有瀋陽道,後有潘家園。”收藏界的這句俗語充分顯示了天津瀋陽道古物市場在收藏界、文化界的歷史與地位。日前和平區啓動瀋陽道古物市場綜合治理的消息引起了天津市民和各方人士的高度關注。記者也在治理前的最後一個週四來到瀋陽道和這些“瀋陽道人”聊聊他們眼中的“週四的瀋陽道”。
經營古木傢俱的王洋
不知以後還能不能這麼熱鬧
“以前瀋陽道上曾出過價值千萬的明代梅瓶,現在貨源緊張,東西不如以往多了,越來越多的人有了收藏意識,‘撿漏兒’越來越難了。”經營古木傢俱的王洋說。
1993年開始,王洋在瀋陽道11號經營着一家古物店,賣的物件包括木質傢俱和一些收購雜項。他拿出一張照片指着上面的“木櫃”說,“這是我撿的最大的漏兒——‘明朝萬曆櫃’。”
2004年一個週四的“集”上,有個客人一早就走進王洋的店,“我家裏有一對半桌,你們要收嗎?”“您家住哪兒?”“黃家花園。”這一來一去的兩句對話王洋心裏就有了主意,談好價格就和客人一起奔家去了。“你猜到家一看怎麼着,那半桌並不值錢,倒是主人家的碗櫥那可是明朝的萬曆櫃啊!”王洋說着眼裏閃着光,“最後我以之前定好的價格買了那兩張半桌和那隻萬曆櫃。那次的經歷真是終生難忘啊,這就是我們瀋陽道,家家都有故事。”
把好東西低價買進,再以高價賣出,盈利雖然可觀,但是‘撿漏兒’的機會並不多,一是因爲貨源少了,二是贗品層出不窮。古玩不像其他商品,貨斷了可以定製新貨,古玩不可再生,只能在收藏者之間流通。因贗品、真品混雜,‘撿漏兒’不僅要有好眼力,更要有好運氣。想要收藏,得有個好‘心臟’,一些風險是必須承擔的,買到假貨只能當交學費了。王洋一邊招呼顧客一邊說,“只是,不知道以後的週四還能不能這麼熱鬧了。”言語間有些落寞。
做古籍生意的王雅玲
文化是一種品牌更需要保護
瀋陽道的古物絕不止瓷器、傢俱,古書古畫也是一大門類。走進瀋陽道24號的翠雅齋,店主王雅玲是個愛書之人,愛書之人在讀書、集書、藏書的同時,更注重對於文化品牌的保護。
“不知道今後還能不能再現如今的場景。”8月14日,在瀋陽道攤位治理前,王雅玲看着熱鬧非凡的瀋陽道市場,頗有感觸。“市場存在的最大樂趣就是喧鬧和人氣,人們隨着大流走走停停,在喜歡的攤位前駐足,欣賞或把心儀的東西淘回家,我覺得這是瀋陽道最大的魅力。”
但是最後一個“集”結束後,王雅玲和其他一些同樣熱愛市場文化的人,將不再能見到當初的熱鬧景象。雖說王雅玲有自己的店鋪,她依舊可以在瀋陽道繼續自己的古書籍生意,可市場的消失必然帶來人氣的流失,對於他們這種在此長期經營的店鋪也是如此。
1993年,王雅玲第一次來到瀋陽道,記憶中的瀋陽道,滿處都是鐵箱子。“東西放到箱子裏,擺攤的時候拿出來,收攤的時候鎖進去。”那是瀋陽道獨特的景象,王雅玲說,現在想來,那是屬於每個那時來到瀋陽道的人最深刻的記憶。
談話間,一位藏族小夥子來到店鋪,熟識地和王雅玲打起了招呼,並且詢問下一次集市的時間。“沒有啦,今天是最後一次有市場,下次再來的時候,就只能逛逛店鋪了。”王雅玲言語間充滿了遺憾,她說這個叫次仁的藏族小夥子是她幾年前認識的朋友,也是在逛市場的時候結識的,現在市場即將消失,她也希望通過其他方式,與這些朋友保持聯繫。
“我在這個市場裏結識到了很多朋友,現在要分開了,實在捨不得。”次仁說,原來他每個星期四都會與朋友在市場見面,大家來自天南海北,因共同的興趣愛好走到一起,分享彼此的珍藏品,聊故事。但是這個市場拆除後,大家要再見面,就很難了。
文化是一種品牌,市場文化發展到如今也是一種品牌,當市場文化遇到城市發展需要讓路的時候,大家希望看到的是對於市場文化的規範和保護。
-瀋陽道管委會:將近二十年的工作經歷難以割捨的地攤情懷
每逢週四集市,很多外地人拎着行李頭一天過來,隨便在哪兒就合一晚上,天剛亮就開始擺攤賣東西,最熱鬧的時候都能擺到熱河路。歷史上的瀋陽道也經歷過幾次退路進廳,瀋陽道管委會的劉先生向記者透露,他從1997年就在這工作,那時候的瀋陽道還沒有發展到現在的規模,他對每個攤位都熟悉,每個攤主都認識。
“很多賣家剛開始是愛好收藏,喜歡古玩,買着買着就成了賣家。大家一邊出售,一邊收購,遇到合適的東西還可以交換,這叫‘以藏養藏’。也有很多人指着這些攤位掙錢養家,沒其他工作。”對於瀋陽道古物市場的建設,劉先生還驕傲地說:“潘家園開建的時候,還曾經來這裏學習考察呢,要不然都說‘先有瀋陽道,後有潘家園’呢。”
這些攤位的確救了不少的下崗職工,現在還有很多大學生在這擺攤兒賣東西。劉先生說,經過這二十多年的發展,瀋陽道已然成爲一個人們瞭解和平區、瞭解天津的重要窗口,這裏早就成了天津一張特色名片。
-收停車費的老賈:原來一到週四,瀋陽道可熱鬧了,雖然找個停車位不容易,但是大家來逛市場時“興頭兒”都特別高。最近,好多人都念叨着瀋陽道快拆了,纔來看看這個古物市場是什麼樣子,我們作爲看着這條街發展的人,其實心裏覺得挺捨不得的。
-社區居民楊女士: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後來的接受,再到如今的遺憾和興奮。我們作爲居民,大多經歷了這麼一個階段。原來覺得市場吵,一到週四我們就根本出不了門,而且存在很多安全隱患。後來慢慢習慣了週三時買好週四的菜,週四少出門。現在聽到市場要拆的消息時,我們半是激動半是遺憾,作爲居民,安安靜靜的生活環境當然是我們一直嚮往的,但換位思考,我們同樣也希望這種文化能夠以另一種形式存在下去。
“曉市兒”和“地攤兒”的特色
每週四的集市,千里迢迢來到這兒的“古玩蟲”們在每位地攤主的吆喝聲中摩肩接踵地搜尋每個攤位上的物件兒,生怕錯過了寶貝。唐文權,他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年就常常光顧瀋陽道,成了地道的“古玩蟲”;生敬原,瀋陽道上的老賣家,在他們的經歷和描述中,我們聽到了很多關於瀋陽道的趣事,也讓我們大概梳理出瀋陽道的前世今生。
瀋陽道怎麼就成了古玩集散地
最開始的瀋陽道,並不是單純的古玩交易市場。它是隨着居民需要自發形成的一箇舊物交易市場,居民在這裏按照自己的需求以物換物。現如今這樣的活動也經常會出現在大大小小的社區裏面,就像我們所說的跳蚤市場。
20多年前一條普通的小街,在居委會發起的一次“家庭舊物交換大會”上聲名大嗓。此舉一開,吸引了附近街道和聞訊而來的居民參與。居民最先是把家中珍藏的舊首飾、舊金石玉器拿來試探。後於1987年進行了簡單的規範,將區域內的一部分臨街房屋進行了改造,又在瀋陽道、山東路加蓋了臨時小屋,後逐步發展成爲古物交易場所——這就是瀋陽道。
其實在民國時期瀋陽道就是富人聚集區,大批的失勢政客、下野官員都居住在此,由於生活所迫,不得不變賣那些精緻的擺設、名貴傢俱和金玉首飾。有着督軍街之稱的赤峯道、鞍山道上的溥儀舊居靜園與張園都距離瀋陽道不遠。
“曉市兒”最能吸引人氣
瀋陽道大大小小121家店鋪,幾百個地攤。這裏是北方特別是河北、山東、山西、河南、遼寧等地的古物集散中心,安徽、江浙等南方的古玩經營者也把這裏當做賺錢的寶地。瀋陽道管委會的工作人員介紹,東南亞的很多商家和玩家也經常會光顧這裏。
現如今的瀋陽道,最有人氣的當數每個週四的集市,地攤方式的經營是這裏的最大特色,古玩舊貨林林總總、五花八門。人羣中不乏一試身手來“撿漏”或“練眼”的收藏愛好者,這裏的確有價錢實在的小玩意兒,若碰上只爲做點小本生意的攤主,價錢更好商量。
唐文權說,自己從上世紀90年代就常來這裏逛,他說,所謂“曉市兒”就是天還沒亮市場就開始交易了,最開始的規模比較小,不過也是最吸引人的,這樣的習慣一直延續至今。
常常是天矇矇亮,就有買家和賣主來到瀋陽道。因爲天黑,交易時要打着手電筒,這樣的情景好像過去的“鬼市”。有些商販還根據不同情況編造各種悽婉動人的故事,比如“這瓶是我祖上從宮裏偷出來的,現在家裏有重病人等錢用,急於出手,吃虧就吃虧吧”,讓買家以爲撿了個“大漏兒”。
“地攤兒”文化最具特色
最開始的瀋陽道舊貨市場就是地攤兒“起家”的,這種形式一直延續至今。它之所以受到大家追捧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它的親民,買家和賣家之間少了距離感,大雜燴的擺放形式也讓想獵奇的人充滿了想象。
不管是像唐文權這樣經常光顧這兒的買家還是在這經營多年的賣家,都對地攤兒文化有着依依不捨的情懷。這種紮根市井、大衆化的地攤兒,總是習慣了光顧瀋陽道的人們難以割捨。鑫緣閣的老闆生敬原說:“瀋陽道火就火在了地攤兒文化上,就像飯店的特色菜品一樣,那是拿它吆喝招攬顧客的傢伙事兒。”
希望好東西留在懂的人手裏
唐文權說,最初來瀋陽道全因自己喜歡買東西。後來着迷了一陣黑膠唱片,就一直在尋找周旋和白光的唱片,然而攤主卻告訴他早在幾年前就有上海人大批量收走了,現在市面上已經很難找到。
“有時候感覺很惋惜,很多好東西都流出去了,可仔細一想,其實這些寶貝被喜歡的人悉心照顧着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像前幾天一位南京的朋友問我能不能給他最近淘來的點翠首飾做個盒子,我一看圖片,這些點翠首飾美極了。我就問他這些都是哪淘來的?他告訴我就在你們天津收的啊!”說到這,唐文權停頓了一下,“其實像點翠這種首飾,極難保存,還是放在懂它的人手裏更有價值,不然真的就糟蹋了。”
記者手記
腳步中的見證
選了一個不是週四的日子來瀋陽道,採訪中,商家都不那麼忙碌,有時間願意聊聊自己多年的收藏心得。
在一位大爺的小攤前停了一會兒,老人說自己主要經營二胡,生意其實每天差不多,週四人雖然多,但真正買東西的沒多少,大多是來湊熱鬧的,想買這種大物件兒的不一定就趕週四。
劉先生在這兒擺地攤兒完全出於愛好。“不來不行,難受。沒事了就來這坐着,賣點東西再買點東西。我就是最開始喜歡古玩,買多了怎麼辦呢?那就賣吧。就這樣我才幹起了這行。不過,真收着好東西也不捨得賣。”他說着拿起一隻銀簪子,“簪子是民國的,純手工,銀子不值錢,就上面那點老珊瑚值錢。”他一邊介紹如何鑑定珊瑚的真假,一邊給我看各種不同顏色珊瑚的價格差距。
正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對很多和記者一樣連新手都算不上的人來說,更願意靜靜地坐在那裏聽買家和賣家的談話。在攤位前流連、把玩切磋,交流之間長見識,沒準運氣好,真就能碰上自己想要的。
行人穿梭,其實每個人都是瀋陽道的過客,在匆匆的腳步中見證着瀋陽道的繁華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