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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旅游業發展最大瓶頸在於長假短缺
中國青年報:此次撤銷全國假日旅游部際協調會議,建立國務院旅游工作部際聯席會議意味著什麼?
劉思敏:全國假日旅游部際協調會議是隨著黃金周制度而伴生的。1999年9月,國務院決定設立黃金周。隨後的2000年『五一』黃金周剛過,經國務院批准,由國家旅游局牽頭,成立了全國假日旅游部際協調會議。在黃金周最初實行的幾年裡,全國假日旅游部際協調會議對於保障黃金周假日旅游平穩運行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近年來,國家對旅游產業的發展高度重視。今年,國家旅游局主動向國務院上報,申請建立國務院旅游工作部級聯席會議制度,獲得國務院的批准。很顯然,國務院旅游工作部級聯席會議與全國假日旅游部際協調會議之間是昇級而非替代的關系。在之前的全國假日旅游部際協調會議中,參加者多為各部委的副司長甚至處長,所討論問題的高度與力度比較有限。而在新的國務院旅游工作部級聯席會議的格局下,國務院副總理親自掛帥,副部長以上官員參與,組成的相關部委由18個擴大為28個,討論層面和效果必將大大提昇。
中國青年報:結合之前政府的許多政策措施,有專家分析,此番國務院層面的旅游機構調整,預示著以後的假日制度安排將要更多地轉向帶薪休假。是這樣嗎?
劉思敏:這是一種誤導。此番的機構調整其實與具體的假日安排關系不大,成立新的部際聯席會議目的在於找到適應我國國情的旅游業發展問題系統性解決方案,而不會只為了推動帶薪休假。
如果非要把此次的機構調整與具體的假日制度聯系起來,也要看到,我國旅游業發展的最大瓶頸在於長假的短缺。解決長假短缺問題,無非有兩種方法:一種是以帶薪休假為代表的分散長假;另一種是以黃金周為代表的集中長假。前者是用來解決公眾個性化的出游需求,後者是用來解決公眾共同的、家庭的出游需求,二者應該並行不悖。
目前我們的現狀是,在解決長假缺失的問題上,由於落實情況很不理想,帶薪休假基本起不到什麼作用,於是就只能依靠黃金周,這也就形成了公眾對黃金周的巨大渴求。
勞動者普遍弱勢,強制落實帶薪休假只是虛談
中國青年報:您的意思是,我們不但不應該取消黃金周,而是應該保留甚至增加黃金周?
劉思敏:的確如此,這也是廣大公眾的意願。去年『十一』黃金周之後,國家旅游局進行的關於法定節假日放假安排的網絡調查,有200多萬名網友參與,其中有超過半數的受訪者表示不想要調休的長假。根據這個調查結果,有專家就解讀為公眾在觀念上已經摒棄黃金周。豈不知,這個調查有其特殊的時點效應——調查進行時,中秋與國慶混亂的工作假日組合剛剛結束,全民正在對長假中擁堵的交通、景點吐槽。這時進行調查,結果自然會發生一定的偏斜。更何況參與調查的許多民眾還有『我表示了不要調休的長假,就能得到不調休的長假』的心理。
其實,國家旅游局隨後進行的另一項調查,馬上就實際否定了前一項調查的結論。後面的調查中,國家旅游局准備了三個備選方案:第一個方案是都不調假,只保留春節長假,國慶節變成3天小長假;第二個方案是國慶節只調整一個周末,形成5天長假;第三個方案是國慶節調整兩個周末,形成7天長假。結果,網友壓倒性地選擇第三個方案。我想,如果把恢復『五一』黃金周作為第四個方案,選擇這個方案的網友肯定會更多。這個調查結果說明什麼?不就是說明,公眾的確厭惡調休與『拼假』,可是當要在拼湊長假與不拼假就沒有長假之間進行選擇時,公眾的態度非常明確,選擇的是前者。
在帶薪休假短時間內難以普遍落實的現實前提下,如何解決長假短缺與公眾出游意願高漲之間的矛盾,是應該考慮的首要問題。所以說,在假日制度改革中,黃金周不但應該被保留,甚至新增一個或兩個黃金周也很有必要性。
中國青年報:您說在帶薪休假沒有得到充分落實的情況下,我們目前仍然很需要黃金周。但有人指出,強制實行帶薪休假後,問題不就都解決了嗎?
劉思敏:用強制的方式來實行帶薪休假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眾所周知,帶薪休假是一種分散性的休假,需要勞動者單獨去和老板談。現實中,勞動者的弱勢地位非常明顯,當你要求休假,老板表面上可以不直接拒絕,但是他能阻礙你的昇職,或者一兩年後再開除你,這裡面的監管成本會非常大。實際上,這纔是當前許多底層勞動者沒能享受帶薪休假的癥結所在。
歐洲與美國的帶薪休假落實得都很好,但二者的情況有很大不同——歐洲的帶薪休假法律法規非常健全,美國則沒有專門針對帶薪休假的法律。這從某種程度上說明,帶薪休假的普及是強制不來的,它是一個國家經濟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標志和結果。在我們勞動者普遍處在弱勢地位,許多企業還在偷偷實行周六工作制的現實背景下,虛幻地談強制落實帶薪休假,最多只能是一種口號。
中國青年報:有人批評黃金周存在種種弊端,您沒有考慮過這些弊端嗎?
劉思敏:黃金周是存在這樣那樣的弊端,但問題是,我們現在有更好的選擇嗎?顯然沒有,次優選擇,也就是限制條件下的最優選擇纔是明智之選。比如誰都知道三文魚有益身體健康,肥肉脂肪高,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但在大多數公眾根本吃不到也吃不起三文魚的情況下,你怎麼能剝奪大家吃肥肉打牙祭的權利呢?帶薪休假就像三文魚,存在種種弊端的黃金周就像肥肉。所以說,當帶薪休假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難以落實的情況下(落實與否不在於出臺多少規定,而在於經濟社會的實際發展水平),我們應該保障公眾用黃金周來滿足對長假需求的基本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