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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有這麼一羣人,他們每天搭乘高鐵上下班,上班在A城,安家在B城,書寫自己的“雙城記”。京津線、滬昆線……高鐵在連接起城市的同時,也讓搭乘其通勤的人們,成爲熙熙攘攘上班族大軍中一道獨特的風景。
坐高鐵上下班的人
1月12日,星期一。
早上7點,江南冬季的空氣有些寒冷,許明起牀。男生收拾得快,加上他就住在蘇州火車站附近,7點起牀可以從容地趕上7點21分開往上海的高鐵。
在驗票進站的閘機口,許明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這是一羣和他軌跡相似的“高鐵上班族”,他們常常會在高鐵車廂裏相遇,有時還會在上海的地鐵上碰見。大家見面時相視一笑,笑中有些“睡眼惺忪”。
上車31分鐘後,許明抵達上海火車站,換乘地鐵去往人民廣場附近的工作單位。“8點半前基本能到了,還算到得早的。”他笑着說。
在北京上班的天津小夥兒張大川沒有許明那麼“淡定”。早在上星期五,他就買好了12日早上天津開往北京的車票。“週一一早的票最難買,大多數人都是這會兒去北京,週五晚上再回來。”
手握C2010的車票,大川匆匆通過檢票口。爲了快速通過高鐵和地鐵的安檢口,他索性連包也不帶,“時間省點是點,還能多睡會兒”。
不多會兒,列車進站,乘客涌入車廂,很快就坐滿了。33分鐘的車程,有人掏出手機打發時間,有人睡眼惺忪哈欠連天,由於早起趕火車,大家的臉上都寫着疲憊。
乘高鐵上班這一年多,張大川形成了非常固定的時間表:早上7點前起牀,7∶20左右出門,騎車10分鐘到天津站,正好趕上7∶49的C2010,並在8∶22準時到達北京南站。
因爲起得早,高鐵這段路上,張大川基本都在睡覺。晚上,他通常會在單位吃過飯後工作一會兒再離開。回程車上,有時他喜歡拿出手機,看看豆瓣上推薦的幾百字的小文章。33分鐘的車程轉瞬抵達。“要是晚上累了,在車上睡着了,倒希望火車能多開一會兒。”張大川笑着說。
張大川從天津家裏到北京西單某銀行——他的工作單位,全程約128公里,需要1小時24分鐘,“我覺得這是能夠接受的上班耗時的極限了,好在高鐵上有座,還算舒服”。
許明這一路不到1小時,每天上班路上,他也能遇到很多和自己一樣過着雙城生活的人,“有不少人住在崑山,那邊更方便,除了高鐵,還可以乘輕軌去上海,輕軌費用要少一些,但花的時間長一點”。
生活向左工作向右
一年多往返京津的旅途,讓張大川發現像他這樣在北京打拼的天津人很多,“單位好多同事是天津老鄉,週五大家經常湊着一起走。”
城際高鐵的出現,讓京津冀、長三角城市間更“近”,更讓“工作在這裏,生活在別處”成爲可能。
以京津城際高鐵爲例。自2008年8月1日開通後,已從最初每天開行47對列車,發展到目前日常開行86對,高峯開行96對。2014年運輸旅客2807.4萬人,上座率達77.8%。每到週五,乘客中上班族數量遠遠超過了遊客。
“高鐵有座位,比高峯期的地鐵舒服。我覺得上班路上最累的環節是北京地鐵4號線。”張大川笑着說。
從時間上來看,相比於一些居住偏遠的同事,許明感覺乘高鐵上班“不吃虧”。許明說,在單位,很多同事都羨慕他。被上海的高房價所逼,不少同事住在上海城郊,每天坐地鐵上班,也要花上1個多小時。
“每天的高鐵費用來回80元,每月20天,也就1600元。”許明說,這看着挺高,但若考慮到房價因素就不一樣了。蘇州火車站附近100平方米的房子約120萬,而在上海,即使在閔行區,100平方米的房子也要300萬左右。“買房省下180萬,夠我坐90多年的高鐵了。”
除了價格因素,很多人選擇乘高鐵上班,是出於對生活品質的追求。
張大川每月乘高鐵上下班的費用是2180元,這筆錢在北京想租個環境稱心如意的獨立開間也不容易。更何況張大川非常不喜歡一個人漂在北京的感覺。
“同事開玩笑說我早晨浮上來,晚上沉回去。”對於從小生活在五口之家的張大川來說,每天能和家人見一面,說說笑笑,互相照顧,是莫大的幸福和溫暖。
儘管滿意自己雙城生活的狀態,但張大川也有一點遺憾。兩點一線的生活,讓他沒怎麼在北京玩過,除了有時和同事去國貿吃個飯。從北京到天津的城際末班車是晚上10∶52,“有時候北展有演出最多也就看個多半場,前幾天我還去看了個多半場的《音樂之聲》”。張大川說。
“我愛北京,也愛天津”
經鐵路部門查詢,王芸是過去一年間往返上海和江蘇崑山兩地最頻繁的人。今年45歲的王芸乘火車來往滬昆兩地上下班已經十四五年了,從最早的綠皮車,到後來的紅皮車、動車,再到現在的高鐵,之所以這樣辛苦,是因爲她更看好公司在上海的發展前景。
同樣,對於30歲出頭的張大川來說,北京的平臺更好,總行有全國的業務,資金量大,而在天津只是接觸本地業務,“我覺得在這兒一年的提升比過去4年都要多”。
張大川告訴記者,因爲北京機會多,崗位多,同事中兩地跑的天津老鄉從年輕的到50多歲的都有。有的同事換了工作單位,還在北京,老婆留在天津上班,孩子在天津上幼兒園。
在北京工業大學城市交通學院副院長陳豔豔看來,高鐵和市郊鐵路的出現把人的通勤距離進一步拉長了,這在東京、倫敦、紐約等國際化都市,都是比較常見的現象。
高鐵的出行成本本來不菲,但與一些大都市的房租、房價相比,又變得算不了什麼,這是讓許明、張大川等選擇雙城生活的原因之一。陳豔豔認爲,每個人都會做出自己認爲最理性、最經濟的選擇。但從整個社會資源分配的角度看,這確實也是一種浪費。如果城市羣的發展更均衡,就能減少人們因跨區域流動而造成的不必要的資源消耗。“政府應該進一步統籌考慮,加快推進區域一體化戰略,促進均衡發展。”陳豔豔說。
2014年年底,張大川寫了一篇小文,紀念自己過去的一年:
大約是去年這個時候吧,辭職的,記得有同學還寫過一篇小微博,以示祝福。就這樣在衆人的祝福中,我開始了每天的雙城生活,春去秋來,一年就這麼過去了。
北京是一個信息量集中的地方,每天都能接觸到原來只在別人嘴裏聽說過的“人家銀行的業務”;北京也是一個帶來無數挑戰的地方,競爭壓力無處不在,每天都有那麼多的活兒要幹,那麼多的東西要學;在天津的時候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而現在已經學會面對指責也笑臉相迎……
有一天開會突然意識到,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開會自己不再是後排玩手機睡覺的主兒,會上也會發言,也會參與討論,自己的發言有時還會被寫入會議紀要。
生活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改變着。每天起早貪黑,在兩個城市間奔波,雖然辛苦,但很充實。這樣下去,到我30歲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如此表揚自己:沒有因爲虛度年華而悔恨,也沒有因爲碌碌無爲而羞愧。哈哈。
曾經想着如果能夠守着大悅城上班,喝喝Costa,是多麼洋氣的事情,但現在發現其實最好喝的還是茶葉。就像我是天津人,就永遠改不了那個味兒。比如單位每次審貸會我都嚴肅認真地準備,同事依然會說,一看你就是曲藝之鄉來的,說項目都能說得那麼幽默,跟單口相聲一樣,自己還帶給自己捧哏的。
我愛北京,也愛天津。未來會不會一直這樣奔波,過着雙城生活?想過,但沒有答案。年輕就是任性,暫時就這麼着吧,我願意跟着自己的心走,也相信腳踏實地就會走出方向。(文中採訪對象均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