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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雲南省昆明市滇池路靠近西貢碼頭200米的地方,一棟不起眼的小樓藏於某庭院之中,這是雲南恆冠泰達農業發展有限公司的總部,負責人是褚時健唯一的兒子,52歲的褚一斌。
目前,褚一斌正大力開發馬龍縣的5千畝蘋果基地及龍陵縣的上萬畝橙子基地,他正嘗試從老父親手中接過衣鉢。未來的褚氏品牌下,或將是集多種水果於一身的王國。
褚時健
原紅塔集團董事長,昔日赫赫有名的“亞洲煙王”,在最輝煌的時刻,從“煙王”的神壇上跌落。73歲,身患多重疾病保外就醫的他,與妻子承包荒山開始種橙,十年後,一種名爲“褚橙”的水果風靡全國。
褚一斌
褚時健之子,20歲出頭因父親對其人生進行設定,而出走逃避家庭,後經自己不斷努力打拼,逐漸站穩腳跟,2013年被父親召喚回家,現承父業開發上萬畝果園,52歲的他,不希望仍舊只是“褚時健的兒子”
模式
———將沿襲褚時健的“基地加農戶”
雲南新近成立了一家公司———雲南恆冠泰達農業發展有限公司,操持者是褚時健的兒子褚一斌。
不久前,步履蹣跚的褚時健曾來到馬龍縣,考察了當地的氣候、土壤、降雨、光照等自然條件。爲與“褚橙”達成合作,雲南省曲靖市政府副市長朱興友率領一衆幹部,到褚橙莊園與雲南恆冠泰達農業發展有限公司簽訂了蘋果基地框架協議。
站在這片基地坡頂,可見馬龍縣城高樓林立。目前這裏仍是一片荒地,但將來,上百農戶將在這裏工作生活。褚一斌告訴成都商報記者,公司將沿襲褚橙莊園基地加農戶的開發模式,如果馬龍縣物色不到足夠合適的農戶,他會在全省範圍內尋找。
褚一斌正學會理解化肥、土地和氣候,“主要是和有經驗的人接觸交流。”他說,新平縣褚橙莊園成熟的管理、技術人員,正對新基地的各項業務進行交叉指導。
褚一斌現在的宏觀思索,是爲什麼國外的高端水果,一旦進入中國進行規模化種植後,卻難以佔領頂端市場。而在細節上,他要考慮的,是如何將每畝田、每畝地耕好,對基地的每一個農戶做到了如指掌,“理解農戶,才能管好農戶,才能讓他把事情做好。”
褚一斌正處於父親的考察期,“一家人開會時,我也說到,只要家裏有能人,能夠比我做得好,由他來挑大樑,我沒意見。”他說,他有信心比別人做得更好。
出走
———父親給兒子的人生設計:從工人到副廠級
在父親掌舵的玉溪菸廠,褚一斌曾當過一年多的電器修理工。1987年,褚一斌離開雲南時,菸廠正加速步入快車道。當時菸廠電器修理工人少,而且是兩班倒,上班時間長達11個小時,“工作辛苦重複,我有些厭倦。”
然而褚時健已經爲兒子的人生進行了設計,“我才20歲出頭,父親就把我的人生規劃到了55歲,從一名普通工人,到小組長、車間副主任、車間主任,然後到副廠級。”褚一斌說,這樣的設定讓其頭冒冷汗,致其生逃避之心。
他去的第一站是日本,名爲自費留學,但其實是打工,“每天刷盤子洗碗,到學校後太疲倦馬上就睡着了。”他的心理得到釋放,但生活壓力很大。
1989年前後,褚時健帶助手到日本某菸草公司考察。褚一斌和另外兩名中國留學生租住在東京城郊,住房面積12平方米,整棟樓才一個公共廁所,洗個澡,要走兩公里去公共浴池,因自己做飯,草蓆上落了一層油。
褚時健進門後,襪子就黏在草蓆上。褚一斌弄了一個枕頭,讓褚時健坐了一會,父子倆聊了一會天。這樣的場景實在尷尬,實在坐不下去,他們就到附近的小河邊散了一會步。褚一斌還記得,當時老父親很深沉地講了一句話:“他說,日本經濟那麼強,沒想到生活環境那麼差。”
立足
———“老父親反對我用虛擬的方式獲得利益”
褚一斌後來在廣東香港一帶打拼,逐步站穩腳跟。褚一斌說,他遠走他鄉,只是爲了證明以自己的能力可以謀生。
海外生活經歷,讓褚一斌的觀念發生改變。有一年年底,褚一斌看報紙,看到全日本最富的10人排行榜,報道解釋了這10個人做什麼工作,他們有多少收入、交了多少稅、養了多少工人、做了多少慈善。“這時候我才認真去思考,原來有錢能承載很多社會責任和義務,才明白有錢不是可恥的,有錢甚至是光榮的。”
後來褚一斌專心做股票,主攻美國市場。
褚一斌還成立了自己的投資公司,“說不上非常成功,只能說日子過得不差。”褚時健作爲實業家,反對兒子以一種虛擬的方式獲得利益。“我做的很多事情他要麼不知道,要麼反對。”褚一斌說,對長輩要尊重,但要有自己的選擇,並在此條件下保持獨立,道德標準自己衡量。
褚一斌濃眉大眼,愛抽菸,談話偶爾沉吟,遺傳了褚時健的神態。與褚時健一樣,褚一斌穿着隨性,“一個人如果對自己有充分自信,就不需要用包裝來標榜自己。”在新加坡出入一些頂級投資銀行,他也是穿着大褲衩和拖鞋就進去。
召喚
———“老父親叫我回來,我立即賣掉房產,推掉事業”
2013年的一天,褚時健第一次向褚一斌清晰地表達了希望兒子回雲南的意思。
褚一斌的理解是,早期階段,父親的果園談規模化,環境上還不成熟,後來果園在父親的指揮下,還能穩定地發展。“但父親這麼大年齡,事業如果再拓展,已不是他的精力所能承載。”
事實上,褚一斌一直在等待着父親的召喚。他給自己設定了兩個回雲南的標準:“如果老父親明確對我說,你要回來了,那我就回來;或者是有一天,老父親生活上需要我回來照顧了,那我也回來。”
褚一斌立刻將深圳、新加坡等地的房產處置,只留住所。他把投資公司的事業全部推掉,一些朋友見其半路退出,即詫異,又生氣。他只能賠禮道歉,稱這是老父親的召喚,身不由己。
褚一斌眼裏的父親,是“稀有的、承受力很巨大的人”,是“用特殊材料製成”,“沒有娛樂,工作纔是他的享受”。褚一斌將自己的迴歸當作盡孝,“父親是精神的巨人,但在時間面前,他也是個弱者。”
褚時健是長兄,父母早逝,從十幾歲起,他就在弟妹前扮演半個父親的角色,“生活對他的要求很苛刻,一件事幹不好,會影響到整個家庭。”褚一斌說,父親的生活起伏大,過的都是苦日子,“把父親的性格磨礪得像鋼鐵。”
但日積月累下來,褚一斌終於明白,堅韌品性對一個家庭來說,具備非凡的承載力。“其實老父親非常愛他的家人,只是他愛的方式不同。鋼鐵的愛和棉花的愛,給人的感受自然不同。”
誤會
———“我是小褚,不是老褚”
最近一年多來,褚時健在一些場合,偶爾提及兒子的迴歸,並含蓄地表達了希望兒子繼承事業之意。
褚橙大熱後,人情交際讓老人疲於應付。有一次,褚時健經歷了一天的勞累後,拒絕了一家媒體的採訪,讓這家媒體的記者很生氣。低調的褚一斌站了出來,替父親說了幾句話,意思是應該設身處地爲老人家考慮,“他很詫異地問我是誰。”
在一些生意場,褚一斌偶爾也被誤以爲是“老褚”,他不得不開玩笑地解釋說:“我是小褚,不是老褚。”
褚一斌告訴成都商報記者,當年他離開玉溪菸廠,也面臨這樣的問題,即他作爲一個獨立的人,常常附加於另外一個主體。
他談到了現在有官二代、富二代之說,“社會普遍認爲,這幫人是無能的,覺得他們不努力,佔了很多便宜。但在我的理解當中,這個問題要看兩面,他們有犧牲,他們自身的概念,都被抹殺了。”他說,一般人難以感受他們的環境,以及他們所面對的困惑,他們有很多限制,甚至被父輩埋沒。他不希望52歲了,仍舊只是“褚時健的兒子”。
對褚一斌而言,最大的壓力,是不希望一個牌子砸在自己手裏,“不希望看到市場說閒話,說前一任幹得那麼漂亮,到我手裏就完了。”
基本每一週,褚一斌都要回一次玉溪,在公司重大的事項上,他都要與老父親交流。“老父親只負責考試,很少提要求。做得不好,他就批評批評。”他已經愛上了這片土地,隔三差五不去基地走走,總覺得哪裏不適。
褚一斌認爲,雲南獨特的立體氣候條件,決定了特色農業必有出路,但對褚氏品牌而言,“能做好一個果子就已經很不錯了,能不能做好第二個、第三個,只能等時間來檢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