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關注:如何用法律保護婦女兒童權益
2003年最引人注目的案件新聞莫過於十四歲少年曉東狀告黃色信息臺案了。目前,案件的審理已經塵埃落定。然而,黃色信息臺如何會與一個農家院落緊密相連?黃色信息怎樣傳播給了一個善良的14歲的農家少年?曉東母親近兩年的維權之路歷經了怎樣的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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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東仍然不敢面對鏡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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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曉東的家 |
曉東家住本市塘沽區新城鎮十五隊,雖說地處塘沽區境內,但曉東的家距離塘沽區中心至少還有六十里地。在將近兩年時間裏,曉東的母親全珍,這個普通的農村婦女,每次都是四五點鐘天不亮就從家中出發,騎半小時自行車到新城鎮,然後搭乘公共汽車趕往塘沽及市區的相關部門,查詢、立案、開庭……家門前的泥濘小路,留下了全珍執拗的腳步。
孩子還有救嗎
十五隊是一個非常偏僻的小村落,全村只有二十餘戶村民,交通極爲不便,一條羊腸小道是全村人通往外界的惟一通道,這裏距最近的公路也要有大約二十里的路程。生長在這樣一個閉塞村落裏的農家少年曉東,令人難以置信地受到了空中色情信息的毒害,案件審理期間,兩次鑑定結果均證實曉東的精神疾患。
直到今天,採訪過此案的本市及全國的各家媒體,都沒有真正見到過曉東。每次有生人來,曉東都會躲起來。這次採訪前,全珍曾試圖勸說曉東與記者面對面。但還沒等記者走進他們的家門,曉東就放下吃了一半的麪條,倉皇地逃到家中堆放雜物的屋子裏去了。“前兩天,有人看到報道從市裏來看我們母子,曉東受到了驚嚇,趁我們不注意,跑了大半天,我們一家人都急瘋了,天都黑透了,我們纔在一個蔬菜大棚裏找到了他。”全珍說。
由於雜物屋裏沒有點爐子,全珍想給曉東披件大衣。沒想到曉東發瘋似的往炕角里縮,說什麼也不肯穿。隔着玻璃窗,記者看到曉東清秀的臉上全是惶恐,嘴裏不停地喊着什麼。
曉東的哥哥因爲弟弟的緣故,在學校裏也受到同學們的冷落與歧視,因爲心理壓力太大,如今也輟學在家了。全珍說:“曉東已經沒救了,現在老大也不上學了,難道這兩個孩子都要像我這樣一輩子種地放羊嗎?”
怎樣遭遇黃信息
關於曉東怎樣遭到黃信息侵襲的版本已經很多了,全珍稱這些都不是真實情況,“事實上,曉東是因爲一個親戚被黃信息找上來的。去年2、3月份學校放寒假的時候,一個親戚來住了兩天,他走後,曉東就接到了黃色信息臺打來的電話,曉東告訴信息臺小姐說打電話的人不住這兒,可那個接線小姐上來就問曉東的小雞雞有多大,曉東嚇得摞了電話,沒想到,信息臺小姐又將電話打了過來,威脅說如果曉東不給她打電話,她就告訴家長他打黃色電話讓家長揍死他,曉東這纔給她們打電話。”
至今,全珍對自己沒有及早注意到曉東的變化悔恨不已,她說:“我是個要強的人,七年前曉東爸給人當電工從電線杆上摔了下來,失去了勞動能力,原本不富裕的日子更窮了。這兩年,曉東爸幫着公婆種地,家裏又養了幾隻羊,再加上我四處打工賺錢,日子好過多了。
“那段時間,我正給一個紙巾廠推銷紙巾,每天起早摸黑的,雖說發現了原本愛說愛笑的曉東整天蔫着不理人,還總髮燒,但也沒有想太多。我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只想多賺錢改善家裏的生活,忽略了孩子,哪想到出了這麼大的事兒……
“我的這一對雙胞胎孩子原本誰見誰誇,懂事聽話。去年3月8號,我發現電話費竟然有1000多元,其中有600多元是社辦信息費,我不懂什麼是社辦信息費,問了人才知道。回到家,我問兩個孩子電話是誰打的,老大嚇哭了,老二煞白着臉,呆了好一會兒說,別提了,都是流氓的。幾天後,曉東爸帶他們到浴池裏洗澡,發現曉東的生殖器又紅又腫,已經發炎流膿了。接着我又從一個櫃子裏發現了五十幾個用過的避孕套,好多都帶着血。那些避孕套本來是我要幫着村委會發給村裏結了婚的婦女的,放在櫃子裏不見了,我還以爲是奶奶幫着發了,沒想到曉東竟然
……那段時間,曉東總是發高燒,我們帶他去醫院,總是查不出原因,這下全明白了。”
如何查到黃信息臺
“我只有小學二年級文化,我不懂得怎麼打官司,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誰把曉東弄成了這樣。我到塘沽電信跑了無數趟,也沒問出來9913、9917到底歸哪家信息臺管,地址在哪兒。電信局的人告訴我這些是保密的不能泄露。那段時間,我天不亮就和曉東爸出家門,我們找了無數趟,他們推來推去,還告訴了我們幾次假地址。我們跑了很多部門,他們不管,但我就不信沒有說理的地方。碰了無數次壁,後來我通過律師知道,要取得證據才能告他們。我就找到朋友,用錄像機把撥打電話還有與信息臺小姐通話的全過程都錄了下來,還做成光盤。”
後來,市公安局掃黃打非辦公室能介入此事,一舉端掉兩家黃信息臺,而兩審法院又能認定這兩個黃信息臺對未成年人曉東傳播淫穢內容構成侵權,都與全珍取得的錄像錄音證據密不可分。
曉東的母親把錄像錄音證據播放了一段。畫面上是全珍的朋友裝作曉東,按下電話免提鍵與信息臺136號小姐的部分對話內容。
136號小姐:讓你帶個女同學你帶來了嗎?
朋友:帶來了,她就在我身邊。
136號小姐:她多大?
朋友:跟我一樣都14。
136號小姐:我來教你們,你們照着做。男人和女人之間,如果有愛情,就要有性愛……
電視機裏傳出淫聲浪語,信息臺小姐講解着性交的具體動作,還模仿性交時發出的不堪入耳的聲音。曉東的母親聽着聽着,氣得渾身發抖,一下子關上了機器。她說:“這些內容,成年人聽了都會把持不住,何況是從未接觸過性的少年呢?”
取得這份證據後,全珍再次找到有關部門,在電信局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全珍終於和信息臺的負責人通上了電話。“他張嘴就說,你不就是要錢嗎,要多少錢你說。我提了三個條件,一是負責治好曉東的病,這條他猶豫了一會兒同意了;二是退我電話費,這條他當即就同意了;三是取締這個害人的信息臺,他聽到這條就急了,說你去告吧,告哪兒去也沒用,接着就掛斷了電話。我想,如果他沒有違法,他爲什麼要和我談條件,我當即就決定打這個官司,這個決定也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
全珍取得信息臺傳播淫穢信息的直接證據之後,拿着自己家裏的電話單據,憤然到市公安分局掃黃打非辦公室報案。市局治安處通過祕密偵查,掌握了這個信息臺的準確位置,並於去年5月30日摧毀了中塔和創地兩家黃色信息臺,並抓獲29名接線小姐。去年6月7日,天津市通信管理局下發了暫停這兩家信息臺的中繼線的通知。同年7月12日,公安南開分局對涉案的相關人員分別做出了勞動教養、治安拘留等處罰。
兩家信息臺的老闆卻紛紛出逃,至今尚未歸案。
維權過程中險些犯罪
曉東的母親坦言,在那幾個月四處舉報,四處碰壁的日子裏,她曾經想過報復信息臺小姐。“我找人打過幾次電話,約這個136號小姐出來見面,我們告訴她家裏父母是幹工程的,非常有錢,可以開父親的桑塔納轎車出來和她約會,只要她陪一個晚上,就可以給她5000元錢。
“這個信息小姐挺狡猾的,第一次約我們在楊柳青附近的一個橋底下等,她說自己會穿一身紅衣服,左手拿一支紅玫瑰花兒,右手拿一本雜誌。那天約好夜裏12點見面,我們花錢包了一輛桑塔納,一車的人等了一個晚上也沒見她露面。第二天打電話問她,她說是喜歡她聲音的人太多了,都想和她見面,她安排不過來。第二次又約好在八里臺立交橋下見面,她又說自己會穿一身白衣服,這一次也白等了一場。第三次約好她又沒有到……
“現在想起來,當時依着我仇恨的心理,真看見她,弄死她的心都有,不瞞你說,這三回我都是帶着一瓶硫酸去的,幸虧她沒有來,否則,我就犯了大錯了。要是因爲報復她,我也進了監獄,那曉東該怎麼辦,全家人該怎麼辦啊!”
曉東的未來如何
“我不願打官司,不願曝光,但如果得不到媒體的支持,恐怕這個案子不會有今天這個結果。”曉東的案件在天津乃至全國都造成了巨大的影響,除本市媒體外,中央媒體如中央電視臺《新聞調查》、《今日說法》、《新聞30分》、《焦點訪談》,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午間半小時》都給予了足夠的關注。北到黑龍江,南到重慶,各個地方媒體也紛紛報道。一時間引起了全社會對於青少年成長問題的不盡思考,也引發了人們對於很多社會問題的反思。
當人們都在慶幸這個案件引發全國範圍內對於黃色信息的清理和整頓的時候,應該想到,是這個孩子,以他幼小的身心經受侵害爲代價,換來這些結果,他不是一個英雄,但是,他卻引起了全社會對於青少年成長的關注,引起了人們對於很多社會問題的不盡思考。
可是,受到關懷的同時,曉東還遭受到很多人的批評和指責,社會評價普遍降低。曉東的不想爲外人所知悉的個人隱私卻早已經衆人皆知。
全珍說這件事弄得他們全家人精神都要崩潰了,曾一度想全家一起喝鼠藥以求解脫。“我們家已經被毀了,大夫說,曉東這種情況,換個全新的環境生活會有幫助,我也曾想過搬家,可是我們家這兩間房子賣掉才值3000元錢,爲了打官司,我們已經欠下了3萬多元錢的債,哪有能力搬家呢?現在我只求申訴後,會有一個轉機,多判給曉東一些賠償款,那樣我們全家才能開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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