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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國家商務部研究院的保守估算,中國企業被拖欠的海外商帳早已經超過1000億美元,並且每年以150億美元左右的速度增加,而今年次貸危機的發源地美國成為了海外商帳的重災區,中國浙江近千家企業遭到美國企業的拖欠,大量拖欠國際貨款也成為美國企業在次貸危機下轉嫁損失的一種辦法。
對欠帳不還的人,我們給他們起了個外號叫老賴,其實,老賴不僅國內有,國際上欠帳不還的事情也不少見,在法律上,把這種欠帳叫做海外商帳,嚴格的說是指出口企業在海外的貨款因為買家拖延付款、破產等各種因素導致無法追回的資金,據國家商務部研究院的保守估算,中國企業被拖欠的海外商帳早已經超過1000億美元,並且每年以150億美元左右的速度增加,而今年,次貸危機的發源地美國成為了海外商帳的重災區,在北京,為中國企業海外追債的一些專業機構,現在異常忙碌。
5月7日上午九點,記者在北京的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的理賠追償部見到了工作間裡十幾個工作人員繁忙的和外界聯系著,桌上的傳真機不時地回傳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傳真,而在會議室裡,越洋的電話會議也正在召開,公司追償二處的程家敏正在和美國的相關人員討論債務追討的問題。
與程家敏進行電話會議的是美國的律師Malhar,這位律師正在負責追討美國一家機電企業拖欠我國浙江企業的欠款,在電話裡,Malhar律師告訴程家敏,盡管欠的債務數量不是很大,但目前美國這家欠債的機電企業經營情況不容樂觀。
對於美國企業拖欠債務的原因,Malhar律師認為很簡單,美國的這家機電企業是因為美國次級債的影響,導致資金鏈條出現斷裂,纔出現今天這樣的局面。
而像這樣的國際電話會議,保險公司的程家敏上午還有兩個等著他來召開,不斷的催促國外的欠債的企業,用法律手段推進償還債務的工作,是當下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國際追債的一個主要的手段。
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追償二處工作人員程家敏:『我們把我們的信息傳遞過去,說你這樣欠了債,我們希望你能給我們一個欠債的原因,以及你想還款這樣的一個協議。』
程家敏告訴記者,他所在的追償二處主要負責美洲的,也就是北美和南美的業務,美國是其中一個最重要的一個部分,進入今年的一季度,他明顯感覺到了來自美國企業欠債數量上的變化。
程家敏:『我們做過一個統計,就是今年同期1月—4月,我們總體來和去年的同期來比的話,案件的金額總體是翻了一倍,然後單個案件的這種,比如說以前我們把百萬以上叫做大案,那麼今年百萬以上案件的這個總額個數比以往來說是翻了三倍。』
美國的次級債危機盡管沒有直接和中國企業發生關系,但美國企業資金鏈由此發生的如此大的變化,讓遠在中國的程家敏和他同事們感受到了這場金融風暴的威力,程家敏告訴記者,每個人平均下來應該接手的案子在100個左右。
程家敏辦公室的架上現在是擺滿了近期追償個案的檔案,但他也告訴了記者,盡管發生了這麼多美國企業在拖欠貨款,但有這其中有一個共性值得中國經濟界警惕。
程家敏:『第一個是紡織品行業,第二個是和美國房地產行業相關的,比如說中國的建材行業,以及和家裝有關的,比如說出口的是房間裡的裝飾的物品,會受到更大的影響。』
次貸危機雖然發生在美國,但遠在大洋這邊的中國出口企業也感到了脣亡齒寒,不僅海外欠款大幅增加,還有大量債權會隨著美國企業破產倒閉化為烏有,近期美國破產法院公布的多起家具、五金機械類破產案中,大部分債權人都是中國企業和供貨商,美國企業可以通過一紙破產令,一走了之,昔日給他們供貨的中國企業又能得到些什麼?記者到出口企業比較集中的浙江去看看。
記者在浙江的金華、嘉興等多個地區進行了采訪,但接觸的被欠債的多家中資企業,都拒絕正面回答記者的問題,他們擔心,一旦被美國企業欠債的事件曝光之後,會對企業有所影響,一些企業更是擔心,害怕消息傳到外商那裡,會引起更多的欠賬,在多方努力下,浙江嘉興平湖的一家箱包廠的老板,告訴了記者他的企業近期遭遇的欠債事件。
平湖市明達箱包有限公司董事長施軍民是從2006年的5月份開始通過臺灣的一家公司,將箱包出口到美國,開始的階段合作還算順利,可是到了2007年的7月份的時候,情況開始發生了變化,美國的公司不能按時付錢,也不能一次付清,但中國企業並沒有停工,因此,慢慢累上去,累上去欠款越來越多,盡管欠帳越來越多,但當時的施軍民還是對美國的客戶抱著一線僥幸。
就這樣,到了2007年的年底的時候,美國方面的信息終於明朗,次級債的風暴從金融系統開始暴露,世界各國的金融機構在這個問題上都縮緊了銀根,美國國內的資金流轉情況讓很多美國企業的資金狀況變的緊張,12月底,美國的客戶正式宣布破產,承諾給施軍民的貨款,也由此成了一紙空文。
施軍民告訴記者,按去年年底來說,有兩百萬美金,一千五百多萬沒有拿到。那麼1500多萬的直接損失,對於施軍民來說又是一個怎麼樣的概念?
施軍民:『我一直到目前為止經營企業六年,將近四年白做。』
不僅是施軍民,平湖市遭受國際欠帳而發生損失的企業,今年開始越來越多。施軍民告訴記者,僅僅是平湖市的這些箱包企業的直接經濟損失目前就達到了9000多萬元。
離開平湖,記者在浙江金華市的經濟委員會,也了解到了類似的情況,負責人告訴記者,近期金華市的床上用品的生產企業,也是貨款被拖欠的主要行業之一,在金華市的工藝美術總廠,廠長鄭天齊講述了他這半年來遭遇。
金華美絲柯紡織工藝品有限公司董事長鄭天齊的企業以生產床上用品和簇絨地毯為主,產品主要是針對美國市場的,多年來一直與美國客戶保持著順暢的合作關系,但鄭天齊感覺,從2007年的第四季度以後,美方公司支付貨款開始越來越吃力。
鄭齊天告訴記者,本來是付款買單的,貨到了那邊美國錢付給他們,他們纔提貨單給他,美國去提貨,但現在有些客人跟他們商量,是否可以先給貨,一個星期裡面給錢。
到了今年一月份,美國的客戶直接宣布了破產,鄭天齊的工廠由此損失了十幾萬美元,原來美國公司在資金上的壓力,一夜之間全壓到了中國企業的身上。鄭齊天說,這是最難一個階段。
不僅是傳統的紡織企業,不少機械加工企業這次也卷入了國際欠債的風波中,金華今飛集團的葛炳灶經營的是一家是生產汽車摩托車輪轂,企業,從2007年10月以後,他就接連遇到了兩起外商拖欠資金的問題,企業購置生產原料鋁的資金,立刻面臨著巨大壓力。
浙江今飛機械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葛炳灶稱,他們整個成本構成裡面鋁佔60%,以前為了滿足生產上鋁的供應,葛炳灶都是需要大量的前期資金進行投入,現金流對他們是最關鍵的,如果一旦發生資金有梗阻的時候,整個企業境遇就很危險,而不在於賺多少錢。
為了滿足企業正常的生產,葛炳灶現在每天需要500多萬的現金支橕整個企業的運行,但現在外商拖欠貨款的行為並沒有停止,企業的流動資金越來越艱難,加之原材料漲價、人民幣昇值等諸多因素的影響,企業的生產成本在近期狂增了40%左右,無奈之下,放棄美國市場對於企業來說,只是一個遲早的事情。
來自美國市場上的欠帳,在一定程度上讓中國部分出口加工型企業縮減了生產量,而與此同時,很多美國企業也縮減了到中國企業訂貨的定單。
浪莎控股集團董事局主席翁榮金:『今年的年初開始,有一些客戶提出原有的訂單一部分取消,一部分可能是調整交貨期,也就意味著我們整個量上可能在美國這個市場上受了大概10%左右的損失,大概有10%,兩三百萬美金訂單的損失。』
一些外貿出口公司告訴記者,過去對中東、非洲、東歐等地的貿易相對來說,容易出現海外欠帳,但今年以來美國發生的欠帳在急劇上昇,與此同時,浙江一些地方對美國的出口開始大幅下降,今年前3月,義烏市對美國自營出口首次出現了負增長,同比下降4.07%,中國義烏小商品景氣指數也下跌到1060.82點,逼近1000點的基數,創下兩年來最大跌幅,次貸危機怎麼對中國商品出口會有這麼大的殺傷力?來聽聽企業的分析。
對於來自國際社會的欠帳風波,很多中國的出口企業目前都在收集情報,分析原因,很多企業家認為,美國次級債的影響,遠遠不會只影響到金融系統,更重要的是,是對未來世界經濟的一次傷害。
葛炳灶告訴記者,美國經濟不景氣,導致人們的收入水平的降低,消費者購買力的降低,直接導致了美國一些經銷商資金的呆滯,這個壓力是通過幾個月之後,纔傳導到中國制造企業身上的。
葛炳灶:『主要也是資金鏈的一些作用,就是導致銀行收貸款,我們的經銷商沒有流動資金來進行市場運作,這樣倒掉了,這個客戶就宣傳破產了。』
一直在幫著企業追討國際欠債的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也得出了同樣的分析結果,在保險公司看來,美國次級債帶來的影響,關鍵是引發了經濟社會對於資金信心的危機。
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副總經理周紀安:『其實次貸在整個美國的金融市場還是一個小的比例,但是因為各家銀行金融機構都感覺到有些惶恐,所以收緊這個對企業的信貸支持。』
各國金融機構在資金上的收緊措施,直接導致了部分高度依賴銀行資金運轉的外貿企業,在資金流動上困難,最終,在周轉不動之後,很多美國企業直接宣布企業倒閉,把企業負擔甩給了下游的制造企業,而接下這最後一棒的,則是剛纔看到的那些步步為艱的中國制造企業。
周紀安:『有的是主動地告訴中國的供應商,說到期的貨款我付不了,有的是招呼也不打自己就宣布進入破產保護,把我們的供應商全部晾在一邊,所以這個對我們傳統產品的出口打擊是很大的。』
同時,周紀安還告訴記者,這種國際欠債的情況大量發生,很重要的是在未來加劇我國出口企業的隱性損失。
周紀安:『你的外貿的貨物的利潤可能只有3%,而你前期融資,你還要花進去5%到6%,那麼這個錢實際上是白白讓我們美國的進口商在佔用,而這種趨勢在次貸危機的影響下越來越明顯,因為資金越來越少。』
對於這次國內企業碰到的國際欠債問題,周紀安表示,這在國際貿易中,是一種很不道德的行為,中國企業現在的真實狀況,是在一定程度上替美國承受次級貸風波造成的損失。
周紀安:『我要求你再放寬我的付款期,實際上就是進一步延長佔用我們的信用,佔用我們的資金,所以說白了,這就是一種轉嫁危機的辦法。』
大量拖欠國際貨款也是美國企業在次貸危機下轉嫁損失的一種辦法,不論美國企業的這種選擇是不是惡意的,它都在提醒我們,次貸危機引發的市場風險正在一步步向中國企業逼近,現在,越來越多的中國出口商在面對海外壞賬的時候,選擇了通過專業機構,利用法律手段到海外追帳,來看看浙江今飛集團的經歷。
今飛集團今年遇到了美國客戶拖欠貨款的問題,可是他們之前所有的出口貿易都與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有合作,企業的利益得到了最大化的保障。
葛炳灶:『到期這些還款就是由信保公司按照90%先付給企業。』
而與此同時,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不斷的與外商溝通,簽訂了一份雙方都能夠接受的還款計劃。
前不久意大利一家客戶宣布破產,涉及到今飛集團20萬美元的貨款,葛炳灶得到了18萬美元的賠付,這也讓葛炳灶更加體會到了與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合作的益處,這對於葛炳灶來說無疑將損失降到了最低,而在這之前,他付的保費又是多少?
葛炳灶:『我們交的保費就是千分之八左右,因為歐洲比較低一點,那麼我們是20幾萬美元這個貨值,20幾萬美元的話你保費應該是在一千多,就兩千多美元吧。』
在采訪中記者了解到,與葛炳灶有著類似經歷的企業家還有很多,在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浙江分公司,記者了解到了這樣的一組數據。
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浙江分公司總經理助理楊憶:『報案的數,個數今年我們是122個,就是一季度報案的個數是122個,是去年同期的2.5倍。』
楊憶所說的報案指的是由於外方買家的破產,拖欠,或者說對應收的貨物的拒收所造成的可能損失的個案,而這組數據也只能反映出浙江出口情況的冰山一角。
楊憶:『實際上就我們浙江而言,投保出口信用保險的這個金額只佔整個的大概6%,那麼也就是說還有94%的出口企業實際上它所遭受的損失我們還不知道。』
那麼,全國的情況又是如何?
周紀安:『是1—4月份我們報損1.7億美元,比去年的1—4月份增長了123%。』
半小時觀察:專業知識維護企業利益
1963年,美國氣象學家洛倫茲提出著名的蝴蝶效應理論,其大意為:一只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能在兩周後引起美國德克薩斯引起一場龍卷風。
今天,蝴蝶效應也發生在國際貿易上,美國的次貸危機已經開始給中國的制造業特別是剛剛起步的中小企業帶來巨大的麻煩。由於美國金融系統收緊了對國內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的支持,這些開始把急於出口的中國中小企業當成了他們的融資工具,欠債成為相當普遍一個現象。當很多美國企業宣布企業倒閉時,下游的制造企業成為了接最後一棒的人,剛剛起步或起步不久的中國制造企業這次就承擔了這樣一個角色。
這個簡單的事實,是對中國企業的一個提醒,也是對中國當下外向型經濟的一個警醒。我們的這些外向型企業,無論何時何地,系好企業的安全帶都是企業貿易最重要的一環。及時運用國內的信用保險機構,利用國家支持的龐大信用體系和專業隊伍,維護自己的利益,應該成國進出口貿易企業的習慣,一定要相信社會分工越來越細的道理。任何時候都不要存在僥幸心理。否則,一旦稍有變故,可能就是翻船的命運。(記者:姜龍飛攝像:張明徐勝白羽) (來源:央視-經濟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