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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美國在衰落 而是其他地區在崛起
美國人現在很郁悶。4月,一項新的民意調查表明,81%的美國人認為這個國家走的是『錯誤路線』。這項統計在過去25年每年都會進行,今年的數字是歷史最悲觀的。美國人確實有理由悲觀,這包括金融領域的恐慌、蕭條陰影看不到頭的伊拉克戰爭,不斷攀昇的失業人數,愈演愈烈的次貸風波,還有持續不斷的恐怖威脅。
他者的崛起但美國人焦慮的根源比這深得多,那是一種感覺:在幾乎各個行業,在生活的幾乎各個方面,過去的格局似乎都被攪亂。在世人記憶中,做開路先鋒的似乎第一次不是美國。美國發現一個新世界即將產生,但擔心塑造這個新世界的是外國人。環顧四周,世界最高的建築在中國臺北,下一個將出現在迪拜;世界最大的上市公司在北京;世界最大的煉油廠正在印度建設;世界最大的客機由歐洲制造;世界最大的投資基金在阿布紮比;世界最大的電影產業是在印度寶萊塢,而非美國好萊塢;世界最大的賭場在澳門,拉斯維加斯在去年就被追上了。全世界十大富翁只有兩個美國人。想想看,僅僅10年前,美國在所有這些類別中幾乎都穩居榜首。
這些情況反映了力量和態度的巨變。在美國還不停地爭論反美主義的性質和程度。但當我們爭論為什麼他們恨我們的時候,『他們』已經前進了,而且現在對其他更有活力的地區的興趣遠遠大於對美國的興趣。世界已經從反美主義轉入後美國時代。
在2006年和2007年,世界上有124個國家的經濟增長速度超過4%,這其中包括超過30個非洲國家。事實上過去20年來,工業化西方之外的國家以過去不可想象的速度發展。『新興市場投資基金』首席投資官阿格滕馬爾列出了未來世界上最大的25家跨國公司,巴西、墨西哥、韓國、中國臺北各有四家,印度三家,中國兩家,阿根廷、智利,馬來西亞和南非各有一家。這與被美國社會大肆宣揚的中國威脅論相比,范圍更廣泛,這是他者的崛起——世界其他地區的崛起。
第三次力量的轉變我們正在經歷現代歷史上第三次重大的力量轉變。第一次是15世紀前後西方世界的崛起。那時產生了我們今天所知道的世界:科學和技術,商業和資本主義,工業和農業革命,還帶來了西方世界長期的政治優勢。發生在19世紀末的第二次轉變是美國的崛起。工業化後,美國很快成為世界最強大的國家,比其他國家可能構建的組合還要強大。20年來,美國在各個領域的超級大國地位基本沒有受到挑戰,這是過去前所未有的,至少從羅馬帝國2000年前統治世界以後是這樣。在美國強權統治下的世界,全球經濟加速發展。正是這種發展推動了現代的第三次力量轉變:他者的崛起。
在軍事和政治層面,美國仍然生活在單極世界。但是,在工業金融、社會、文化等其他幾乎各個領域,美國的支配地位逐漸消失。這將帶來一個完全不同於我們迄今所處的場景——一個由眾多地區的眾多民族勾勒和支配的場景。
對美國人來說,後美國世界自然是個令人不安的前景,但不應該如此。將要給這個世界定性的與其說是美國的衰落,不如說是其他國家的崛起。這是20年來一系列積極趨勢不斷發展的結果,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和平與繁榮。
中國、印度為代表新經濟強國出現全球發展最直接的結果是新經濟強國的出現。幾百年以來,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人口都很少,這是歷史偶然。但中國、印度和巴西等真正的人口大國一直在沈睡,不能也不願加入這批正常運轉的經濟體。如今它們迅速發展。鑒於這些國家的規模,它們自然將在未來的地圖上留下巨大的足跡。即使這些國家的人民仍然相對貧窮,它們作為整個國家卻將擁有巨大財富。換句話說:任何數,無論多小,乘以25億(中國和印度人口的總和)都會變得極大。
中印的崛起只是一個新崛起的世界最明白的表現。在幾十個大國,你都可以看到同樣幾種力量在起作用:不斷發展的經濟,恢復活力的社會,生機勃勃的文化,日益加強的民族自豪感。這種自豪感有時候會演變成某種比較險惡的東西。
由於在經濟上時來運轉,民族主義也不可避免地抬頭。在很多國家,這種民族主義源於一種壓抑的失望:對不得不完全接受西方或美國講述的世界歷史的失望。出自不同國家的不同觀點一直存在。但是,今天,因為信息革命,它們被擴大,附和,並傳播開去。過去只有《紐約時報》、《時代》周刊、《新聞周刊》、BBC和CNN的敘述,如今卻有半島電視臺、新德裡電視臺、拉美的南方電視臺等幾十個本土電視臺和頻道。
結果,『他者』現在剖析西方想當然的看法和敘述,提供不同的觀點。
美國在反思 『讓自己也融入全球化』新崛起的國家更堅決地主張自己的觀點和利益,這在後美國世界是不可避免的。這帶來一個難題:如何讓一個有眾多參與者的世界協同運轉?傳統的國際合作機制已經磨損。無論是貿易糾紛還是達爾富爾一類的人權災難或氣候變化,只有眾多國家參與進來纔能解決問題。但是,因為更多國家和非政府參與者感覺自己掌握更大控制權,要達成解決方案比任何時候都困難。
到目前為止,美國一直在搞雙重標准。它是全球規則制定者,有時候卻不按照規則行事。
若乾年後,當歷史學家寫到今天的時代,他們或許會指出,21世紀之初,美國完成一項偉大的歷史使命:讓世界全球化。美國不希望他們同時也寫道:美國卻忘了讓自己全球化。
紮卡裡亞 作者介紹:
法裡德·紮卡裡亞,印度裔美國人,1964年出生在一個印度上層穆斯林家庭。他先後在美國耶魯大學和哈佛大學學習,師從政治學大師塞繆爾·亨廷頓和斯坦利·霍夫曼,並在哈佛大學獲得政治學博士學位。紮卡裡亞曾任美國著名的《外交》雜志主編,從2000年10月起擔任《新聞周刊》國際版主編。2005年4月開始,紮卡裡亞在美國公共電視臺主持談話節目『國際交流』。
紮卡裡亞在美國獲得了很高的地位和評價。美國國務卿賴斯稱他『熟知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美國對外關系委員會會長萊斯裡·吉爾伯預測他有可能在未來10年內成為美國國家安全顧問,甚至有人預言他有可能有朝一日成為美國國務卿。 (本報綜合報道李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