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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泉靈:“第一重要的是信息,除了信息之外我想媒體這次承擔了非常大的責任,是構建了信心、希望和愛!”
中央電視臺記者張泉靈 |
主持人:謝謝您和您的部隊所做出的一切。最後一位是中國億萬電視觀衆非常熟悉的面孔--中央電視臺記者張泉靈。在你深入汶川第一線報道的時候,作爲記者肯定會遇到這樣的狀況:當一名傷者被搶救出來之後,你肯定要採訪救援者和被救者,這樣一來,採訪時間就往往與搶救的時間發生衝突。你當時是怎麼做的?
張泉靈:在受災的當天,也就是在5月12號的時候,我們差不多已經有十多位記者跟隨兩架專機,一架是總理的專機,還有一架是載着中國救援隊的專機,最先進入災區;還有幾位記者留在成都採訪,他們都比我早一些。經歷這次的災難,所有人都會成長,包括思想上的成長和職業技能上的成熟,在災區採訪的過程當中,一開始我想我們的記者們,特別是現在骨幹力量的、中堅力量的記者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災,從未遇到這麼嚴重的狀況。唐山大地震在我們的印象當中都已經是模糊的,對很多年輕的記者來說只是紙面上的記憶,我們缺乏在這樣重大災害發生後到災區進行採訪報道的一些技巧和規範,包括如何不妨礙救援,我們每一個人心裏都不是非常清楚的。我們一開始是本着職業的本能做這個事情,這個職業的本能就是,第一我要儘快報道出去,第二我的行爲是不能妨礙救援。
在採訪的過程當中,我們去危險的地方拍攝,特別是在廢墟上拍攝救援過程的時候,一定要有專業的消防人員做指導,因爲在那兒不僅是保護自己生命的問題,如果因爲你的行動引起廢墟的再次坍塌,上面的救援人員會有危險,底下活着的倖存者也會有危險。我們站的位置都是消防人員指定的地點,你站在那不能動,如果動就有危險,如果你受傷了,不僅自己有損失,而且還會給災區增添負擔。無論救援者還是前去報道的記者,一定要保護自己,你受傷了,災區就多了一個傷員,佔用了醫療資源。
在後期的時候,我們有了更多的集體的行爲規範,每天中宣部、中央電視臺都會發採訪注意事項到前方記者手機上面,其中就包括:你不得去採訪剛剛救援出來的受傷者和正在救援的人員,不得影響救援過程,不能進入手術室。事實上到後來就有更加嚴格的規定,比如記者的採訪不能給受災的羣衆心理造成更大的負擔,舉一個例子,採訪孩子,我們永遠不會問他地震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我只會問他:“當時有人幫你嗎?”“你幫過別人嗎?”“有人鼓勵過你嗎?”你所有問的問題都要給他帶來正面的迴應;對於成年人來說,他主動告訴你當時發生的情況你可以記錄,但是你不可以追問,他不想說你永遠不能問,不能讓地震的夢魘一次一次出現在他的腦海裏。通過這次的經歷,我們記者的職業有了更加規範的程序。
主持人:在保護自己的同時,也要照顧到周圍的突發情況。我知道張泉靈在事後回答記者提問的時候說過:“在災區的現場我並不是沒有哭過,但是我覺得災區不需要眼淚,需要我們及時把現場第一手報道在第一時間發出去。”在現場,張泉靈你哭過,你自己將近崩潰過,是嗎?
張泉靈:是這樣,其實在災區你會有很多很傷心的時候,比如對於我們來說很難接受的一個事實就是,你有時候跟着消防隊員、跟着武警官兵、跟着解放軍救援,這比我們預想的耗時要多得多,那些水泥構件很難挪開,你不僅希望能夠救人,還希望那些倖存者都能夠幸福地活下來,而且是保全肢體活下來。因此救援通常要耗費10多個小時。
最讓人難接受的就是,你跟着一起去拍攝,從頭一直盯下來,到第11個小時、12個小時的時候,在你非常接近倖存者的時候,他的生命體徵消失了,那時候搜救人員、拍攝的記者都非常的難受。我們在現場的很多記者都遇到過同樣的事情。
其次,讓我當時覺得焦急的感受,我在報告當中描述過,我們走213國道經過塌方區,剛一過,塌方區就再次坍塌,整個的路面都被泥石流給埋住了,我當時特別着急的原因是我們同行有3位記者,我、一位編輯和一位攝像。經過塌方區之後我和他們失散了,失散了還不要緊,因爲我知道他們就在附近,就是因爲失散之後到的是一個塌方區,我當時完全急瘋了,如果我和那兩個人被埋在底下會怎麼樣,很難想象那種焦急。那時,我才徹頭徹尾地感受到災區人民那種焦急的程度,這不是一個旁觀者可以體驗的。後來我反覆地核實,我問過兩邊的人,他們說絕對沒有一個人在塌方區裏面。我和他們失散了好幾個小時,後來在路上我們才遇見。你很難想象那種焦急,當我大聲喊他們名字的時候,你的眼淚不是流在眼睛裏的,而是流在心裏的,你的眼睛裏流不出眼淚來,因爲着急。當你再去看他們的時候,我就想我們所有的救援人員,所有在現場的報道人員,你會承擔什麼樣的責任,如果你能救出一條生命,如果可以讓受災羣衆看到他的親人活着,那會是什麼樣的欣喜?
第三次難受的時候,那眼淚就是我在很多次接受採訪時、在我的報告當中都描述過,當你看到那些讓人感動畫面的時候,你會堅持不住,我的確在那一次尋找遺體和處理遺體的現場拍攝過程當中掉過眼淚。在災區的時候,我們現場的報道人員要做到一點,你要學一些心理知識,要知道怎麼調節自己,自己堅強纔可以把堅強帶給觀衆,帶給災區的人們。
主持人:你說過,到災區、到第一線不是個人的選擇,而是職業的選擇,經過了這次經歷之後,你對媒體這個行業有沒有什麼新的認識?
張泉靈:其實會有很多,因爲你感受到更多的責任,你纔會知道你要做什麼。我們媒體第一責任是要傳遞真正的信息,當時災區有很多地方的通訊中斷,一個地方和另一個地方之間是閉塞的,受災的羣衆和救援人員之間是閉塞的。比如我們到漩口鎮的時候,當時醫療隊員冒着生命危險,揹着大量的急救藥品,但是到了漩口鎮才發現,頭一天晚上由於水路通了,他們把重傷員運出去了,他們最需要的是消殺藥品,進去的記者就有責任告訴大家,災區人民需要什麼。第一重要的是信息,除了信息之外我想媒體這次承擔了非常大的責任,是構建了信心、希望和愛。如果沒有把這些信心、希望和愛傳遞出去的話,我想,災,就是災區人民的災,如果把這些信息傳遞出去,我想,災,就是全國人民的災,我們所有人去分擔災情,災區人民就承受少一些,如果我們沒有把信心和希望傳遞出去,我們整個民族就只有失去,我們失去了親人,失去了財產,當把信心、希望和愛傳遞出去之後,除了失去,我們還得到了,我們得到了精神的力量,得到了民族的凝聚力,得到了中華民族向前發展的動力,這都是一個媒體的責任。當然以前我們對媒體的責任是有認識的,但是你只有到災區纔會有如此鮮活的、深刻的認識,這讓我們每一個媒體從業人員都在成長。
主持人:沒錯,從災區發出的報道,都是帶有記者、媒體朋友的體溫的。張泉靈在災後對自己的心靈有期許,我聽說你有幾個願望是嗎?
張泉靈:你從哪裏聽到的?
主持人:我提醒你一下,其中一個是山村教師。
張泉靈:這不是到災區採訪之後的願望,事實上每個人都會有小小的理想,這個理想是差不多五六年前我的一些個人的想法,比如我希望能夠有一段時間讓我的職業生涯稍稍停頓一下,做更多學習的工作,我希望除了讀萬卷書還要行萬里路,瞭解更多的事情,我希望除了我的職業外還能夠有業餘的時間可以幫助更多的人,但是其實你到災區的時候,我剛纔說我們的記者的責任是幫助外面的人瞭解裏面的情況,讓我們除了失去還有得到,從我們職業人的角度來說,在災區,我們記者本身得到了很多,我一直說,其實推動人類向前發展、推動個人向前發展的有勇氣、智慧和感動,這三樣東西我們在災區全都得到了。
主持人:這種經歷讓我們每個人都成長了。我們也非常感謝到場的6位英模,能和所有的媒體分享他們心中的故事,溫總理說過一句話,他說“災害奪去了我們的家庭,奪去了我們的親人,但是我們活着的人還要生活下去,而且還要活得更好。”我想有了千千萬萬、以在我身邊這幾位爲代表的,無數的抗震英雄,我們堅信重建後的四川會比以前更好、更溫暖,我們再次用掌聲感謝這幾位抗震救災的楷模,也感謝各位網友和觀衆的收看,再會!
龍德強:“要我們回去重建家園的時候,我一定帶着沙坪關村全體村民重建更加美好的家園!”
楊劍:“當人民羣衆遭受苦難、遭受災難的時候,我們鐵軍官兵一定是義無反顧、挺身而出的!”
雷楚年:“大家一起團結努力,一起共同咬牙渡過這個難關,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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