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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9日,是『5·12』汶川大地震『百日祭奠』活動日。連日來,地震重災區北川羌族自治縣民眾紛紛前往災難現場祭奠遇難親人。圖為北川中學祭奠現場。 |
昨日,對於北川『5·12』地震的幸存者來說,是一個特別的日子。100天前,無數親人鮮活的生命,在那一瞬間化成一串冰冷的數字,化成活著的北川人無盡的眼淚和長長的思念。
昨日一早,長長的公交車隊載著數萬名思親的北川人開向北川縣城。當地政府特地將封閉近3個月的北川縣城向群眾開放,以方便群眾祭奠親人。
當天,2萬多名北川人回家為親人舉行了百日大祭。
任家坪
北川中學的廢墟前
高二學生帶來班上的集體照
離縣城兩三公裡處的任家坪是北川中學所在地,琅琅的讀書聲,已斷了整整100天了。
廢墟上,一些中年男女燒起了紙錢,為他們的兒子、女兒祭奠。
人群中,一名北川中學的學生帶來了一張高二某班集體照。『不管在天堂,還是在人間。我們都是兄弟姐妹。明年就要高考了,我會拼命努力,考上最好的大學,然後回來給他們講大學裡學到的東西、發生的故事。我去的地方,就等於全班人都去了。我看到的東西,就等於大家都看到了。』小伙子說著,滾燙的淚從堅毅的臉龐滑落。
縣城
巨型廢墟堆上方
王家岩仍在『嘩啦啦』塌方
進入縣城,一家修理廠的廠棚還在,許多人跑進去躲雨。廠棚對面,是幾棟垮塌了一半的樓房,剩下的有的側歪,有的前傾,從斷面處看去,裡面的沙發、桌椅都在,甚至床墊都有,就是不見人的影子。
從修理廠往裡走,社保局的大門開著,『就業服務中心』的牌子還在,如果不是一樓陷入地下只剩下一米多,應該是對外辦公的樣子。對面的理發店,裝修公司等門面都開著,牆上招貼畫還在,就是不見人。曲山街只露出了一截,其餘的已被廢墟埋掉。縣委的大門還比較完整,不過裡面已是一片廢墟。
過了縣委,應該是醫院、幼兒園、法院、財政局等單位,但現在已經找不到了。剩下的只是一個巨型廢墟堆。上頭的王家岩還在不斷的塌方,嘩啦啦的聲音讓人感到不安。
車站和農貿市場
被堰塞湖泄流衝下的木頭覆蓋
折回來沿著景家山流下的小河往裡走。由於雨大,小河裡水位漲得很快,回來時只有涉水纔能過河。
車站和農貿市場已經被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木頭所覆蓋。據了解,唐家山堰塞湖泄流時,這裡是回水區,上游衝下來的木頭便被堆積在此。對面的電力公司大樓,向河邊成60角仰著。同樣傾斜的北川大酒店與之遙遙相對。它們的中間,是原來流過縣城的那條彎彎的河流。『這條流過縣城的河,曾經讓北川顯得那麼的俊美……』一名老軍人感嘆地說,他讓人以北川大酒店和河流作背景,為自己拍了一張照片。
回來時,一些人手中多了幾條凳子,或是一些小電器。『冒死爬上樓,從家裡拿出來的。』一名扛著一臺21英寸電視機的男子告訴記者,『拿回去做個紀念。』
『多保重,一定要好好活著!』兩名在路上相遇的老大爺緊緊握住了雙手。
百日祭親人我們會更好活下去
北川,是全國唯一的羌族自治縣,曾是一個風景秀麗,氣候宜人的地方。經權威專家用精密儀器測定,北川夏季的負氧離子含量每立方厘米高達11萬至28萬,比周邊的中心城市高出幾倍甚至幾十倍。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備受大自然眷顧的好地方,在『5·12』特大地震中有1.5萬餘人遇難,數千人失蹤,整個縣城變成了一片廢墟。
昨日是5·12特大地震發生後100天,這個在民俗中屬於祭奠亡靈的特殊日子,伴隨著2萬幸存北川人與廢墟親人、朋友告別的步伐,北川的天空從清晨7點半開始雲霧低垂,大雨飄落。雖然到處都有泥石流塌方的威脅,雖然沿途落石不斷,雖然大雨濕透衣衫,雖然特別管制需要冒險徒步至少4公裡,但親情、血脈的力量牽引著無法斬斷的思念的腳步堅定前行。
『我要把這條路踏踏實實走一遍』
上午9點過,記者冒雨到達擂鼓鎮,裂縫與落石隨處可見的道路上早已人潮如織。在路的右側,各式各樣的小車一輛接一輛密密麻麻擺放了近4公裡長,一直延續到涼風埡一帶。雖然政府安排了10輛公交車免費接送進城的人們,但不少心急的群眾仍然扛著花圈背著鞭炮,選擇冒雨徒步這危險而悲傷的10公裡。
68歲的楊再雙老人已經走了一個多小時山路了,家住曲山鎮楊柳村的他冒雨去縣城,就是為了『看望』在城裡打工一直在廢墟下的二兒子、二媳婦和在北川中學讀高一的外孫女。16歲的外孫女他見到了,從5月13日早上8點守到下午4點等了8個多小時後,身穿紅點碎花衣服的外孫女終於見到了,但她再也不能用銀鈴般的嗓子喊『外爺』了,『她歌唱得很好聽的』,這是外爺永遠揮之不去的記憶。二兒子夫婦倆生前租住在北川老城汽車站附近的一幢民房裡,地震後大量房屋垮塌疊加,一直沒有辦法挖掘……
『去看看他們,給他們送點紙錢,免個陽人之念吧。』年近古稀的老人很達觀,他說自己和老伴住在抗震棚裡,身體不錯,能吃能做,小春收了點糧食,政府又有補助,日子過得還好。『我和他媽要好好地活下去,活長點活久點,這也是兩個出門打工的孝順娃娃的心願啊。』老人說,他要早去早回,老伴還在家等他吃午飯。老人沒有選擇坐公交車,他說:『我要把這條路好好走一遍,踏踏實實地走一遍,今後,怕是走不動了,也不想來走了……』
走600公裡將棺木抬到廢墟之上
在北川中學廢墟外的公路上,記者見到了一支正在行進的龐大祭祀隊伍,30多只花圈竟然簇擁著一具大大的柏木棺材。隊伍中身穿白色孝服的茂縣人李宗蘭告訴記者,他們這支隊伍共有70人,昨日清晨7點開著大小7輛汽車從茂縣黑水出發,輾轉平武、江油晚上9點纔抵達綿陽,今天一大早就從綿陽冒雨趕往北川,一天一夜他們顛簸了600多公裡道路。他們此行是專程來吊唁67歲的婆婆杜蘭秀的。
5·12特大地震發生時,杜蘭秀和在北川工作的?兒子的6歲女兒剛剛從家走到曲山幼兒園附近,瘋狂垮塌的山體將曲山幼兒園深深掩埋,祖孫倆不幸遇難。老人家生養了5個子女,早已四世同堂,在逝去100天的日子裡,杜蘭秀的親屬們按照羌族的習俗,帶著棺材、壽衣、紙錢等前來與她做最後的告別。經過長長的遍布尖利鋼筋和斷裂水泥板完全無路可走的廢墟,杜蘭秀的親人們冒著很大的風險將棺木抬到了掩埋曲山幼兒園的高高的土堆上。
按照羌族的喪葬習俗,他們打開棺木倒進67把黃土,然後將花花綠綠的壽衣一件一件整整齊齊疊進館內……親人們繞棺祭拜之後,熊熊的火焰從棺木兩端燃起來了,火光中、淚光裡、雨水中,親人們就此訣別。剛剛擦乾眼淚的李宗蘭說,送別老人後,他們將立即返程,因為家裡還需要大家回去安排,『回去後,好好生產,好好生活,一大家子和和氣氣開開心心過日子……』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我帶來的不是眼淚,而是難以割捨的親情。我給他們說了,我會好好工作,開心生活,不為我,而是為了他們,為了我生命中這兩個不能放棄卻又不得不放棄的親人……一位詩人說,眼淚不代表軟弱,悲傷過後是堅定的前行!』——北川縣直機關一乾部
『逝者長已矣,幸存的人好好活下去,纔是對遇難親人最大的慰藉。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盡百分之百的努力,安置好受災群眾,帶領他們重建家園。』——北川政法委書記張周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