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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提示:『那個在修車行扒輪胎的孩子回到河南以後什麼樣?』本月21日,哈爾濱市一位老家在鄭州的市民提供線索,並關切主人公的情況。這個孩子是河南淇縣14歲的杜習廣,成為黑龍江媒體報道的主人公時,他已在冰城一家修車鋪扒輪胎學『手藝』半年多,他說: 『幫幫我吧,我想回家。』由此,他被冰城百姓的愛心所包圍,黑龍江省委書記吉炳軒獲悉後要求有關部門積極開展救助。在兩名民警護送下,孩子回到家鄉,在家鄉各界關懷下很快恢復了學籍,並將在9月的新學期重返學堂……
返鄉後,父親常常陪著小習廣復習功課。
小習廣手上的老繭清晰可見。
小習廣乾活時的情景。
暗訪發現修車小兒郎
8月21日,哈爾濱市一位老家在鄭州的李姓市民激動得語無倫次地撥通了記者的電話。經慢慢詢問,一個帶有傳奇色彩而又動人的故事呈現在面前。當天,記者趕往主人公的家鄉鶴壁淇縣采訪。
故事,緣於《黑龍江晨報》記者劉錫菊得到線索後的一次暗訪。
今年春節過後,在哈爾濱市道裡區建國街『飛達汽車水箱修理部』門前,出現了一個忙碌的小身影。一有汽車停靠在修理部門前,一個男孩就會立刻迎上前去,問汽車的毛病,然後跟其他成年工人一起修理汽車。
在附近居民印象中,從早到晚,只要有活兒,這個男孩就不會歇著,吃住都在修理部。當問到男孩的老家時,他欲言又止。好奇的鄰居問修理部老板男孩的來歷,老板只透露男孩是自己的親戚,今年16歲,其餘的什麼都不說。
7月22日17時,劉錫菊在市民指點下來到這個汽車修理部附近,只見一個身高1.4米左右、體形瘦小的男孩正鑽在一輛公交車下查看底盤。不一會兒,男孩麻利地從車下鑽出來,和另一名工人一起將車輪胎卸了下來。剛將公交車修好,又來了一輛面包車,男孩先是上車檢查,然後從修理部的地下室取出千斤頂,支在車下,再將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車輪子卸下搬到一旁,查看汽車故障。過了一會兒,男孩被另一名工人叫到地下室,當他從地下室出來時,劉錫菊看到他正拎著一柄比自己還高的鐵錘,用力朝一個零部件砸去。
接下來的幾天,劉錫菊多次到這個修理部悄悄觀察小男孩。在炎熱的夏日裡,男孩始終沒有歇過,也沒有見他喝一口水。男孩乾活時,始終有一名成年男子在一旁看著。鄰居們說,這名男子就是修理部老板,有的時候,他們覺得男孩可憐,想給他點兒吃的東西,但是男孩因害怕被老板打不敢要。
劉錫菊很感慨,像小男孩一樣年齡的孩子,多數在明亮的學堂裡讀書,在父母的身邊撒嬌。而這個孩子,究竟是哪裡人?為啥會在這裡乾活呢?
男孩求救:『我想回家』劉錫菊趁老板不注意將男孩叫到一旁詢問。開始,男孩對劉錫菊始終保持警惕,什麼都不肯說。經過幾天的接觸,男孩斷斷續續說,自己叫杜習廣,今年14歲,家住河南淇縣。今年剛過完春節,杜習廣就在爸爸的同意下,隨老板來到哈市這家修理部乾活。老板告訴他,如果別人問他的年齡就說自己16歲,是老板的親戚。
『說著說著,小習廣的眼中泛起了淚花,他舉起髒兮兮的袖口擦了擦眼角。』劉錫菊對這一幕印象深刻。
劉錫菊看到,小習廣的雙手上滿是油污,但手掌上的老繭仍清晰可見。小習廣說,自己在老家時一直在上學,修車的手藝是到哈市後纔學的。當劉錫菊問他想不想回家時,小習廣紅了眼圈,說自己沒有錢回家,他說半年時間裡始終沒拿到一分工錢。在和劉錫菊談話的幾分鍾時間裡,小習廣一直小聲催促:『快點兒,我還有活兒呢!』
『我們看到,小習廣的手一直在哆嗦著。在我們離開前,小習廣急促地說:「幫幫我吧,我想回家。」』劉錫菊告訴記者。
出來『學藝』半年沒洗過澡7月28日中午,劉錫菊到哈爾濱市公安局道裡分局鋼鐵街派出所求助。民警立刻驅車趕往現場,當時,小習廣正蹲在修理部門前的人行道上修理一個車輪。小習廣被民警帶至派出所了解情況,民警們為他買了面包和鮮奶。小習廣對民警和記者說,到哈爾濱以後他就沒吃過一口肉,沒洗過一次澡。不論早晚,只要有壞車停在修理部門口他就得乾活。有一次,他把輪胎弄壞了,老板娘還扇了他一巴掌,很疼。
『爸爸媽媽離婚了,家中還有一個弟弟,弟弟跟著媽媽過,我跟著爸爸過。春節後,爸爸讓老板將我帶走,老板向爸爸承諾,年底給工錢。』在派出所,小習廣話多了起來,他說3個月前,爸爸打電話說馬上就接他回家,可到現在他不僅沒回成家,連爸爸也沒再聯系上。
當天13時30分,劉錫菊聯系上了道裡區勞動和社會保障局監察科。此時,劉錫菊得知,小習廣已被老板帶回修理部。鋼鐵街派出所民警說,警方與小習廣的父親杜海林取得了聯系,杜海林稱杜習廣來哈打工確實經過了他的同意,老板是他的老鄉,也是遠親。杜海林承諾幾天內就到哈市將小習廣帶回家,民警只好讓修理部老板夫妻倆將杜習廣帶回。
小習廣被帶回去後,老板會不會為難他呢?劉錫菊不禁有些擔心。
老板涉嫌非法使用童工昨日,記者聯系哈爾濱有關方面,了解到了小習廣被帶回去之後的情況。
當天,當地勞動監察人員和劉錫菊趕到修理部時,小習廣已經不見蹤影。修理部老板說,妻子帶杜習廣去洗澡、買衣服了,過一會兒纔能回來。他們看到,位於地下室的修理部總面積在15平方米左右,杜習廣和另外兩名工人住在一層吊鋪上,吊鋪上掛著一張髒得不成樣的毯子。吊鋪的下面放著氧氣瓶、電焊工具、煤氣罐等東西。
經過勞動監察人員詢問,老板說,杜習廣是他家的遠親,但是對於杜習廣的准確年齡,他也無法回答上來。勞動監察人員認為老板涉嫌非法使用童工,對他下達了《勞動保障監察責令改正通知書》,責令他立即停止僱用杜習廣,並讓他隨後到道裡區勞保局接受調查。
回到報社後,劉錫菊按照老板提供的杜習廣父親的電話號碼撥打過去,但是對方手機處於關機狀態。她開始惦念杜習廣的安全問題,孩子究竟怎麼樣了呢?
傍晚,劉錫菊松了一口氣,老板打來電話說:『會好好對待杜習廣,不會讓他受委屈。』
7月29日,冰城百姓讀到了《14歲少年冰城扒輪胎半年多,河南小童工想回家》的消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掛牽這個河南孩子。
返鄉之路幾經曲折7月29日一大早,劉錫菊再次來到修理部,小習廣已經換上了一套新的衣服和鞋,身上也比前一天乾淨了很多。由於長時間從事汽車修理工作,小習廣的雙手比一般孩子的粗壯很多,手紋和指甲縫裡的油污一時間難以洗淨,手指上有多處掉皮的地方。
小習廣說,新衣服是28日下午老板娘帶他去買的,老板娘買完衣服後帶他去了火車站,買了兩張火車票,說是馬上就把他送回家。但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老板娘又將車票退掉了。晚上回到修理部後,老板夫婦都沒有和他說話。
這天下午,修理部老板來到道裡區勞保局接受調查,工作人員為跟隨老板一起來的小習廣買來一堆零食。在勞動監察部門,當提到老家的弟弟和父母時,小習廣哭泣了起來。
『離開勞保局後,我准備把小習廣送到市救助管理站。當車再次經過修理部時,坐在車後座的小習廣不自覺地將身子縮在車窗下方,並小聲急促地說:「我不想讓老板家的人送我回家。」』劉錫菊說,那一刻,自己的心酸酸的。
7月30日,劉錫菊打通了杜海林的電話。杜海林說,他是為了孩子著想纔讓孩子出來學修車這門『手藝』。對於孩子未成年就做這樣不適合的體力勞動,杜海林說已經認識到了錯誤,並會考慮親自來哈爾濱接兒子。
由於小習廣強烈要求和熟悉的人在一起,這樣纔感到安全,在征求了哈爾濱救助管理站工作人員同意後,劉錫菊將孩子從救助站接了出來,將他帶在身邊。
可是,老板說要送孩子回家,杜海林說要接孩子回家,最後都沒落實。孩子的歸宿在哪裡呢?
河南小童工牽動眾人心劉錫菊沒想到,事情很快有了轉折。
杜習廣的事被報道後,在社會上引起了很大的反響,很多市民自發地帶著食品衣物去看望,其中不少人是那家修理部的鄰居。看到熟悉的好心人來看自己,小習廣十分開心。他說,現在特別想回家,想見父母和弟弟。
7月31日,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傳來:黑龍江省委書記吉炳軒,副省長、省公安廳廳長孫永波看到報道後,也在牽掛著孩子,對他的遭遇高度重視,要求哈爾濱市公安局積極對杜習廣開展救助。哈爾濱市副市長、公安局局長
王維緒要求:小習廣強烈要求回家,一定要妥善安置好孩子的返鄉問題。
道裡公安分局決定派兩名民警護送小習廣返鄉,民警們還為他捐助了5000元學習、生活費用。當天下午,小習廣被送到道裡分局鋼鐵街派出所。所長朱小慶給小習廣買來了各種零食,並帶小習廣去洗澡。經過了幾天和外界的接觸,小習廣的話明顯多了一些。當聽到公安機關將派民警護送其回家的消息後,小習廣十分高興。為了保證孩子的飲食起居和安全,考慮到他不願意住賓館的要求,朱小慶把小習廣領到自己家中。
學籍恢復9月重返校園淇縣橋盟鄉七裡堡村是個整潔的小村,在一片新房子中,小習廣家的5間破瓦房顯得有些寒酸。可是,這畢竟是他的家。8月2日,小習廣在民警的護送下安全回到家中。撲在奶奶懷裡,他嗚嗚地哭了好久。
8月21日,記者走進這個農家小院時,杜海林正守著孩子復習功課。杜海林顯得很不好意思:『送孩子的倆民警批評了我,我以前實在不知道這違反了未成年人保護法呀!只是想著讓孩子學門手藝……』
杜海林的鄰居說:『海林也真是不容易,離了婚,他弟弟又得了白血病,可他給人開車,一個月纔掙四百多塊錢……』
杜海林接茬說:『不說這啦!我現在知道了,再難也得供養孩子上學。』
當記者告訴他們,小習廣是在黑龍江媒體和省領導直接關心下回到家鄉的時候,在場的鄰居們不住嘖嘖感嘆,小習廣的爺爺拍著小習廣的腦袋說:『廣呀,得好好學呀,要不對不住這麼多關心你的人呀!』小習廣懂事地點點頭。
『習廣成績一般,眼下村上學習好的學生在幫他補課。』七裡堡村黨支部書記杜同平說,『鄉黨委很重視這事兒,已經協調好鄉教辦和學校,恢復了習廣的學籍,9月份開學,他就能重讀6年級了。』
橋盟鄉一位乾部告訴記者,冰城民警的5000元捐款已交鄉民政所代管,鄉黨委書記表態,今後孩子生活和學習費用不夠,由民政補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