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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還烈屬證後,烈士李金樹的弟媳忍不住哭了起來
11月13日和12月3日,河北保定農民李紅旗相繼將兩張抗美援朝烈屬證送到位於北京和天津的兩名烈屬手中。在為國捐軀半個多世紀後,兩名烈士終得魂歸故裡。
這是他找到的第二名和第三名烈屬。從偶然淘得5張烈屬證,到第一名烈屬去年8月在河北香河浮出水面,李紅旗在工作之餘,花了十年時間尋找。
因為李紅旗的努力,抗美援朝烈士這個讓人印象越來越模糊的英雄群體,穿越歷史的煙塵再次走進一些人的視野。李紅旗,成了送烈士回家的人。
賠錢的收藏
★陳玉山,河北磄河縣二區鐵佛堂村人,1950年12月31日在突破『三八線』的戰斗中犧牲,34歲,家屬陳玉清。
★呂奎纔,河北省北京市人,1950年12月1日在第三次戰役中犧牲,22歲,家屬呂邦俊。
★李金樹,河北省天津市滿樓區張窩管村人,1951年2月9日在584高地戰斗中犧牲,24歲,家屬李同玉。
★陳武昌,廣東省陽會縣人,1951年2月在584高地戰斗中犧牲,23歲,家屬陳王氏。
★周明星,四川省中賢縣五燕區獅子村人,1951年2月在楊子山戰斗中犧牲,25歲,家屬周明發。
……
面對自己高價淘來的5張抗美援朝烈屬證,河北保定農民李紅旗總想從這些簡單的記載中看出一點門道。如今多年過去,他還真琢磨出了一些道理。他說,每一張不能物歸其主的證書背後,都是一個沒能魂歸故裡的英靈。
今年12月3日清晨,李紅旗再次上路奔赴天津,送一位名叫李金樹的烈士『回家』。
當年的老宅院不復存在,烈士惟一健在的弟弟也因身體欠佳,很難想起兄長當年的模樣。只有兩名李金樹兒時的伙伴,說起他們『頭兒』當年的雄壯時激情難抑。
這是經李紅旗之手護送,第3名魂歸故裡的烈士。
李紅旗說,這些寄托著烈士英靈的『生命證書』,一開始在他看來不過是一份普通的『紅色藏品』。1997年,愛好收藏的他在一家古玩市場偶遇了這批烈屬證,老板要價2500元,他咬咬牙買了下來。落款顯示這5張烈屬證均系志願軍某部於1951年7月簽發。
李紅旗把這幾張陳舊的紙片當作寶貝,小心鎖進保險櫃,想著哪天能賺它一筆。妻子卻不以為然,甚至覺得晦氣。
他父親的看法又有不同:這些物件屬於那些烈屬,不能據為己有,更不能用來賺錢,得想辦法找到他們,讓烈士魂歸故裡。
李紅旗並不理解父親的想法,面對一遍一遍的催問,他就一個『拖』字訣。後來,他慢慢懂得了父親的心思,開始積極主動尋找烈屬的行動。
他的第一個目標,鎖定河北境內的陳玉山。從1998年開始,他出門打工、跑運輸,見人就打聽。
一個人的送烈士還鄉之旅,從此開始。原本指望能賺錢的收藏,開始讓他貼錢。
烈士姓名故裡考
因為證上的錯誤和歷史的變遷,在十餘年的尋訪中,李紅旗面對的最大難題,是考證烈屬證上的人名和地名。
烈士陳玉山和家屬陳玉清的名字都准確無誤,可李紅旗查了很多資料、問了很多人也沒能找到一個叫『磄河』的地方。2007年,李紅旗聽說香河有個村叫鐵佛堂,打了無數電話,最終確認該村75歲的陳玉清正是這張證書的主人——烈士陳玉山同父異母的弟弟。『磄河』和『香河』一字之差,讓李紅旗為此忙活了十年。
今年4月8日,當李紅旗將證書送到陳玉清手中,後者老淚縱橫。如今兩人成了忘年交,時常會在電話裡聊聊天。
在送還這第一張烈屬證的過程中,李紅旗接觸了一些河北媒體,感覺到了大眾傳播的力量。今年8月初,李紅旗尋找北京籍烈士呂奎纔家屬的消息登上了《北京青年報》。
很快,一位名叫鄧淑清的老人反饋說,這名烈士很可能就是她未曾謀面的小叔子,證書中的烈屬『呂邦俊』正是她早已過世的公公,可烈士本人名字不對,比照家裡收藏的兩張軍屬證,出現了3張證書3個名字的『怪事』。
第一張軍屬證系烈士所在軍部於1950年8月12日簽發,名字為『呂金財』;第二張軍屬證為上級單位於1950年8月29日簽發,名字為『呂敬財』。此時呂還在服役,這兩個名字雖不一致,但無疑更接近其生前所用名字。
李紅旗推測,烈屬證上的『呂奎纔』,『奎』字疑為『金』之筆誤,『纔』則與『財』讀音相同。所幸烈屬證上其他信息與兩張軍屬證上的記載都能吻合,他纔確認了這名烈士及其家屬的身份。
據呂奎纔的發小、78歲的李國志老人回憶,呂小名『百歲』(音),在家似乎並無大名,估計是參軍後纔取了一個名字,『那時大戶人家的孩子纔有名有姓,窮人家的孩子經常長到很大都沒有名字。』
面對手上3張名字不同的證書,如今年近八旬的鄧淑清也不是很確定,小叔子到底叫什麼。
兩名烈屬相繼找到的消息見諸報端後,中央電視臺《大家看法》欄目介入,開始協助李紅旗尋找天津籍烈士李金樹,天津民政、公安等部門一路綠燈,但沒有查到相關線索。
李紅旗後來知道,李金樹的大號也是在部隊起的,他在家時小名大柱,3個弟弟分別叫二柱、三柱、四柱。巧合的是,50年代二柱上夜校,老師給起了一個名字也叫『李金樹』。此時的他並不知道和兄長重名,更不知道兄弟二人已是陰陽兩隔。
烈屬證上登記李金樹家在『河北省天津市滿樓區張窩管村』,當年河北轄下的天津早已昇格為直轄市,且查遍資料也沒有一個『滿樓區』。
後來李紅旗求助天津媒體,一讀者看了報道後想到,隔壁潘樓村有個叫『李金樹』的老人仍然健在,他的父親也叫『李同玉』,與報道中提及的烈屬同名,一問方知健在的『李金樹』乃是烈士李金樹的親弟弟。
他之後得知,李家所在的潘樓村原屬張窩鄉管轄,『張窩鄉管轄的潘樓村』被錯寫成『滿樓區張窩管村』,鄉、村兩級地名顛倒,『潘』也筆誤成了『滿』。
李紅旗推測,這些烈屬證當年之所以沒能及時送到它們的主人手中,人名、地名對不上應是主因。如果考慮到當年的技術條件和戰爭環境,加之很多戰士不識字,這樣的錯誤也在所難免。
繁瑣的考證並非只為厘清真相,這群從中國鄉村走出去的『最可愛的人』,他們一個個鮮活地生過、笑過、忍苦、戰斗,最後為國捐軀,他們的名字不該湮沒在歷史的煙塵裡,永生沈默成為無名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