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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南道上的卞氏後人,無論是住在79號的卞穎新,還是旁邊81-87號的卞肇新,同屬於“鄉祠卞家”的後人。“鄉祠卞家”因“隆順號”卞家老鋪發跡,但早年的隆順號與藥店並無關係,而是以布匹貨物爲主要經營項目的貨棧。至卞家第四代傳人卞樹榕時,卞家依靠隆順號貨棧已經富甲一方,但祖籍南方的卞氏後人,由於水土不服,經常生病,卞樹榕害怕家人爲庸醫假藥所誤,遂精心研習醫理,親制丸散膏丹,供家人及親友用。1833年藥王誕辰日,卞樹榕懷着“濟世壽人”的思想,投資5000吊開設了一家藥局。藥局沿用卞家“隆順”字號,並綴以卞樹榕名字中的“榕”字,至此一個地道的衛藥老字號“隆順榕”誕生了。
1914年,卞氏分家14門,卞樹榕的曾孫卞俶成繼承了隆順榕藥莊,並在原字號後又加上“成記”,變爲“隆順榕成記藥莊”。這位曾經到西方留學的少東家帶回了先進的西方管理思想,在他的影響下,隆順榕成記藥莊空前發展。
卞俶成
(1889-1952),本名肇新。1908年畢業於天津縣私立第一中學堂(現南開中學)。1913年,赴歐洲遊歷求學,曾就讀英國倫敦大學理財科,因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來到美國紐約大學商學院,於1917年畢業並獲得商科學士學位,離美回國。1918年在上海銀行界任職,後回津。1919年任天津農商銀行襄理。1935年至1941年任天津中央銀行副理、經理。1937年7月底天津淪陷後,日僞當局想接管中央銀行,多次逼迫卞俶成交出金庫鑰匙,但沒能如願。1941年年底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本侵略者佔領英法租界,將卞俶成非法拘禁,後經保釋,賦閒在家。多年來他兼任南開學校、新學書院、匯文中學、中西女中、培才小學等校董事。新中國成立後,卞俶成年事已高,退出工作。1952年6月1日在津病逝。
邁出中藥標準化第一步
二十世紀初,從英美留學歸國的卞俶成接手了分給他父親名下的隆順榕藥莊。此時正值民國初年,中西方思想劇烈碰撞,接受了西方教育的卞俶成並沒有完全被西方科學和技術迷惑住眼睛。他認爲,儘管西方醫學非常發達,但傳統中醫理論仍舊有其科學依據,而他更認定中藥業大有發展潛力。回國後,卞俶成投資5萬銀元將原先的四間門臉擴建爲五間三層大樓,聳立在針市街街頭,使得隆順榕生意更盛。不久,著名書法家華世奎題寫的“隆順榕成記”鎦金匾額掛在了店門上,隆順榕的大發展時期從此打開。爲擴大經營,卞俶成先後在今勸業場、和平路、西安道、建國道、東馬路、大沽路等地開設了六家支店。又在上海、香港、廣州、臺灣等地設立駐莊,主要經營藥材批發及進出口業務。
卞俶成九子卞學鉞及其子卞淞日前接受記者採訪。卞學鉞告訴記者,當年的隆順榕站店經理是一位從北京請來的“白鬍子”老人,這個老人熟知藥店裏面的一切事務,把店鋪打理得井井有條;藥材批發方面,卞俶成請了一位名叫劉華甫的經理來全權負責。“我父親通常只在每週三下午到廠裏開會,聽彙報。如果說我父親對隆順榕有哪些直接的影響,我認爲是他把最先進的西方管理理念帶進了封建的隆順榕藥廠。”據回憶,舊中國的製藥行業分學徒和工人,學徒通過拜師,可以學習到製藥的詳細配方和流程,並且逐步得到提升;但工人只從事最基礎的操作,不能瞭解到配方和詳細的流程,必須依賴有經驗的師傅“口口相授”。卞俶成看到這種傳統的製藥行業規則,雖然能夠保證製藥配方不外流,但在製藥規模和質量上卻難以控制。“於是在隆順榕的製藥車間內,父親規定把製藥流程編寫成圖表,張貼在每個工人操作檯的正上方,讓每一個工人都有統一的生產標準可循。隆順榕最先打破了這種製藥行業的陳規,在標準化生產上走在了製藥行業的前列。”
不苟言笑的父親
提起生活中的父親,卞學鉞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嚴厲”。
“我是父親最小的兒子,1952年父親過世的時候,我才八歲,還不太懂事。但在我記憶中,父親的嚴厲讓我一輩子都難以忘懷。”卞學鉞回憶,友愛村的四幢西式平房,父母帶着他和二哥、九哥一起生活在靠近西北方向的那一幢平房裏(睦南道87號);西南方向那一幢住着幾個成年的出國留學的兄長和姐姐(睦南道85號);東南那一幢住着祖母(睦南道83號);東北這一幢住着大哥、大姐和六哥、八哥。卞俶成共有13個子女,在這四幢西式平房裏,每個子女都有自己的空間,正如他給這個小區命名“友愛村”,他公平地對待這些孩子,也期待他們相親相愛,團結互助。
“在童年的記憶裏,我父親是個嚴肅的人,平時很少說話,幾乎不苟言笑,對子女家教甚嚴。每天吃飯,因父親是基督徒,所以飯前要做禱告。我那時候年紀小,並不明白禱告的意義,但也必須學着父親的樣子默唸一些什麼。我和哥哥們大氣都不敢喘,用眼睛偷瞄着父親,看他禱告完,我們纔敢端起飯碗吃飯。我三四歲的時候,有一天吃飯時無意中說某一道菜的原料‘髒’,父親就不高興了,當即讓我罰跪。直到全家人吃完飯,我的舅姥姥纔敢餵我吃飯。”
“但父親對我們的教育很重視。記得以前家中客廳懸掛着一幅書法,是嚴範孫先生寫給父親的,那是一首唐詩。父親要求每個孩子放學回家都要背誦那首唐詩,以至於我的哥哥們幾十歲了,還能倒背如流。那首詩教人要嚴格要求自己,低調做人,它不僅是我父親的座右銘,也對我們這些晚輩影響很深。”
十三子女學有所成
卞學鉞覺得,對於家庭而言,父親言傳身教,13個孩子大多學有所成,有的還成爲知名專家,這是卞俶成作爲一名父親最值得驕傲的一點。
“大姐學錦,醫學教授,她嫁給了河北大學教授王雲鵬。
“二姐學鈞,名牌大學畢業,早年移居香港,擅長經商。
“大哥學-,是著名皮膚科專家。中學就讀於南開中學,後在北京協和醫學院畢業。新中國成立前在天津恩光醫院工作,並在小白樓開封道的起士林旁邊開了個‘卞學-診所’。卞學-的夫人汪培英,是汪培媧的四妹。
“二哥學鑫,1915年生於美國紐約。歸國時在船上患病,因醫治不及時留下後遺症。二哥字寫得很好,但一生坎坷。
“三姐、四姐幼年夭折。
“三哥學銳,曾就讀天津新學書院,1941年畢業於天津工商學院土木系。1945年赴美國留學。畢業後在美國工作,先從事土木工程,後執教於密執安及亞利桑那州立大學,著名結構工程師。晚年定居亞利桑那州鳳凰城,已去世。
“四哥學-,天津南開中學畢業後考入清華大學,後畢業於西南聯大。1943年赴美留學,先後獲麻省理工學院碩士、博士學位。1966年任麻省理工學院航天系教授,美國國家工程院院士。著名流體力學專家,受聘於世界數十所大學的名譽教授。四哥在幾個兄弟裏面名氣最大,學術成就最高。四嫂趙如蘭,哈佛教授,是著名音樂家趙元任的女兒。
“五哥學鈐,天津新學書院畢業後考入輔仁大學化學系。1946年移居臺灣,1958年赴美國深造,獲有機化學博士學位。曾在哈佛大學任教。著名醫學和生物化學專家,美國化學學會和工程學會會員。曾與夫人範蘩設立範蘩與卞學鈐教育基金會。1994年在美國波士頓去世。
“六哥學鎮,中學在天津新學書院畢業。1949年輔仁大學經濟系畢業。後入中國人民大學貿易統計專修科。畢業後分配到糧食部,此後一直在糧食系統工作。1980年籌建南京糧食學院(今南京經濟學院),任教授及系主任。江蘇省政協委員。2001年在南京去世。
“八哥學錡,中學就讀天津新學書院。中國人民大學畢業後,在中央銀行工作。後赴滬參與話劇和電影的演出。曾在《再生鳳凰》《光輝燦爛》《喬廠長上任記》中出演角色,後到武漢話劇院工作。湖北省政協委員。
“九哥學鏞,曾在二機局半導體器件廠工作。1992年8月移居澳大利亞。
“我是最小的兒子卞學鉞,1944年6月3日生。在天津市第34中學高中畢業後,長期在天津市藥材公司(今天津市中新藥業股份有限公司)工作。2004年退休。連任天津市第八、九、十、十一屆政協委員。”
卞學鉞告訴記者,在卞家的子女排行中,沒有“老七”,所以父親的七子在自己口中便成了“八哥”。至於爲什麼卞家的排行沒有“老七”,卞學鉞也不得而知。
檔 案
卞俶成舊居
睦南道81號-87號
年代:上世紀30年代
設計師:閻子亨
特點:四室兩廳的西式平房,內部設計巧妙,頗爲實用。入門右側即爲寬敞客廳,後有飯廳,左邊是三間臥室,一間書房,其中主臥帶有獨立衛生間。飯廳後面是傭人房、廚房、儲藏間、鍋爐房及車房。該建築設施齊備,居住舒適,房屋周圍原有松柏樹相間,無院牆,四幢平房既相對獨立,又彼此聯繫。四幢平房統稱爲“友愛村”,寓意着卞俶成希望自己13個子女團結友愛。記者馬櫻健攝影趙建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