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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一川的一曲《回憶》與他的夏朋一樣是那樣的刻骨銘心。 |
木刻《到前線去》被公認是抗日時期美術作品的代表作,成為中國革命博物館收藏的珍品。 |
1946年在張家口胡一川、黃君珊補照的結婚照。 |
2010年4月16日,是中國現代版畫家、油畫家、美術教育家——胡一川誕辰100周年。
胡一川原名胡以撰,福建永定人。1929年考入杭州國立藝專,後參加『一八藝社』,參加魯迅先生領導的新興木刻運動。1930年加入中國左翼美術家聯盟,1933年加入共產黨。抗戰後到延安,任魯藝木刻工作團團長。新中國成立後任中央美術學院教授,中南美專、廣州美術學院院長。作品有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創作的版畫《到前線去》、《牛犋變工隊》;五六十年代創作的油畫《開鐐》被中國革命博物館收藏,《前夜》被中國美術館收藏。胡一川的作品在革命年代發揮了視覺動員的重要作用。
近日胡老的女兒在一篇追思父親的文中細致地描繪了胡老鮮為人知的故事——在抗戰歲月裡的兩個充滿浪漫主義情懷的愛情故事。一段淒美、揪心的生離死別;一個孤身女子萬裡迢迢跨國尋夫的故事。而糾纏在這兩個故事之間的,是動人的旋律。
《馬賽曲》——夏朋
一段淒美的刻骨銘心,一出揪心的生離死別
最後一次聽爸爸唱歌,是千禧年元旦後在醫院的病房裡。我問他,爸爸,你還記得《馬賽曲》嗎?他馬上就唱了起來。不很大聲但很有力,他唱的是法文,我聽不懂,可我聽到每個字都咬得清清楚楚,每個音都唱得有板有眼。他很激動,忘了自己是個病人。我簡直驚呆了,他一唱完我就忘情地把爸爸抱住,一個勁地說:『爸爸你真了不起!』我被他的歌帶到他熱血沸騰的年輕時候。小時候聽爸爸唱馬賽曲時他就會講他和夏朋的故事。
『我們那時裝扮成一對戀人逛南京路,突然有人從先施公司樓上扔下一瓶紅墨水,只聽「叭」的一聲,瓶子一著地紅墨水就濺開來,這是信號:飛行集會開始了。我們就把藏在衣服裡的傳單掏出來,拼命向空中撒出去,大聲地喊口號,與其他進步青年學生一起攜起手唱起馬賽曲。』
1929年,爸爸進了杭州國立藝專學畫,不足20歲的熱血青年,追求進步,參加了革命,並在革命斗爭中與夏朋建立了感情。她是雕塑系的學生,參加了魯迅先生領導的新興木刻運動,與爸爸一起刻起了木刻,都是左翼美聯的發起者和執行委員。因為參加革命被學校開除了,夏朋家裡要她去法國留學,我爸爸叫她來上海,把剛剛開始的左翼美術運動繼續開展下去。她就沒去法國,組織抗日救國展覽、寫標語、傳送秘密文件……那年頭蔣介石對付共產黨的手段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她3次被捕入獄,24歲死在國民黨的盜獄裡。爸爸那時也在國民黨的大牢裡,出來後纔得知他已經永遠失去了夏朋。而後,爸爸拼命地刻木刻,宣傳推動木刻運動,就像有兩個靈魂在一起戰斗。
兩個戀人,分隔千裡之外,在中秋佳節,心意相通的他們相約:對著共同的月亮,吟唱同一首歌,結為夫妻。
傷病纏身的弱女子,孤身一人,徒步穿越緬甸、重慶,直到延安,最終與胡一川相聚。
《少女的祈禱》——黃君珊
爸爸彈鋼琴也有拿手的一曲《少女的祈禱》,他說是在延安學的。這曲子旋律優美,在單純的和聲中變奏,在流動的琶音中敘述,在左右手的穿插中發展,最後在激烈的八度中昇華。既單純又充滿幻想。到很久以後,我纔恍然大悟爸爸彈這一曲的秘密。這少女就是我媽媽,這裡寄托著他對我媽媽的思念。
1937年,『七·七盧溝橋事變』爆發了,爸爸毅然決定到延安前線去。爸爸勸媽媽與她家人一起去緬甸,說:『兩年後,等我們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我就到世界各地去開畫展,到緬甸去接你。』他就帶著簡單的木刻工具和歌喉出發了。
媽媽與她家人去了緬甸仰光,他們失去了聯系。兩年過去了,抗戰並沒像爸爸說的那樣,而是變得更艱巨。有一次媽媽從報上看到前蘇聯空中英雄加斯去洛的妻子千方百計尋找她丈夫的報道,就下定決心到延安去找我爸爸。
直到1942年爸爸纔收到媽媽的來信,她說她愛著一個誠懇有勇氣有希望肯吃苦的抗日戰士,她愛著一個窮苦的藝術家,她要到延安找他。爸爸興奮地寫道:『珊你來吧,我們可以自由地合唱我們喜歡唱的歌曲,當你動身來時如果能帶一個吉他和一些你喜歡唱的歌譜來那就更妙了。』
然而,漫長而間斷的郵件,爸媽又陷入了等信的煎熬。其間媽媽被日本的飛機炸傷,她哥哥感染了瘧疾死了,她嫂子瘋了,孩子失蹤了,她家在仰光的肥皂廠也倒閉了。她在危急中逃出了魔窟,隨戰工隊從緬甸經雲南步行回到了祖國。對一個剛受過傷的弱女子,那麼長途的跋山涉水談何容易?媽媽說她走不動了就丟東西,到昆明後幾乎是一無所有,就剩下一個信念:到延安去找一川!
8月23日,爸爸提議在中秋節月亮昇起那一刻,對著月亮同唱一首歌,作為他們倆訂婚的儀式。媽媽按爸爸的要求做了。
期盼,思念,等待……爸爸寂寞時就彈《少女的祈禱》。1944年4月25日,媽媽終於到了延安。與媽媽同車去延安的吳南生同志每次見到我們時都總要感嘆媽媽的萬裡尋夫。爸媽結婚時,王曼碩利用漢瓦形式在磚上刻了8個字『千山萬水終究團圓』。
(胡丹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