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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發展南城了,我當然高興。』大爺拿出了區裡發的規劃意見。『國家這是眼光長遠,統籌發展我也懂。』大爺說,『但是這百年的胡同我們還能看到嗎?不在這個地方也行,但一磚一瓦都是祖宗留下的遺產,被拆除了,要有更好的發展。不能敗家,我只是想,在想念的時候還能看得到。』
『我在這生活了60年,閉著眼睛都可以穿過胡同回家。』李大爺撫摸著門前雕花的青磚門廊感傷地說,『這些都是爺爺留下的房子,都是清末年間的建築,快沒嘍。』門前矗立著百年的石獅似乎也被李大爺的低落情緒所感染,顯得有些黯然。
2009年11月初,隨著《促進城市南部地區加快發展行動計劃》的公布,包括北京宣武、崇文、豐臺、大興和房山在內的城南五區將迎來歷史性的變遷,位於宣武區老城根街就位於二環內最大矮平房區域,也是最大的可開發利用地塊,據規劃,這一帶將建起聚集高新技術、金融服務等產業的廣安產業園。記者來到胡同時已經有過半的房屋已經拆除,少部分居民還在留戀著南城中最後一片老北京平房的青磚綠瓦,遲遲不肯離去。
『我就出生在這間屋子裡。』李大爺在大門前,隔著門和過道,手指著突出的一間房子的屋頂說。穿過狹窄且短的過道,過道之所以窄,是因為後來加蓋的一些小房屋,一般用來做廚房和孩子的小臥室用,拐過加蓋的廚房牆,便是李大爺和家人住的院子的東廂房,是一個兩室的套房,外面臨時搭了個小床,李大爺說是孫子最近在家陪著爺爺奶奶住,『我想讓他記住最後的南城。』大爺說。於是外屋兼了餐廳、臥室、會客廳的功能。還掛著大爺最愛的幾個鳥籠,鳥已經很久沒養了,籠子一直是大爺的寶貝,不足20平方米的外間擺放著吃飯的圓桌,還矗立著放雜物的小廚子,滿滿當當的沒有條理地擺放著,卻顯得溫馨。
南城的困擾
由於受到歷史和客觀條件等各類因素的制約,北京市的發展重心曾一度向北、向東偏移,而『奧運經濟』概念的誕生在極大地推進北部區域跳躍式發展的同時,也使得南北城之間的發展失衡狀況進一步加劇。另外,南城的發展,缺大政策,缺大市政,缺大項目,因此影響了整個地區的發展。而且,北京南城發展的醫療、教育資源總的來看數量少、規模小、服務水平相對較低,部分居住小區設施老化,跑冒滴漏現象依然存在。
隨著2009年初的市人大十三屆二次會議上,城南五區的代表團218位人大代表就『加快城市南部地區建設和促進首都經濟社會協調發展』,聯名提出議案的消息出來。
2009年5月,在歷時1年零3個月的摸底調研之後,市發改委就城南發展計劃便形成了初稿,開始廣泛征求社會各界意見。
最終,2009年9月24日,吉林市副市長代表市政府在人大常委會上作了『南城發展議案辦理』的報告,宣告《行動計劃》的正式出臺。
即將被拆除的南城記憶
在《行動計劃》出臺不久,李大爺一家就接到拆遷的通知。院裡的人年前都搬得差不多了,有幾處房子也都拆了,我們也開始收拾著手搬家。收拾哪件東西都是承載了幾十年的記憶,大爺的手指了指門外,沒有明確指哪個方向,我想是院子裡的一切。
今年冬天出奇的長,這幾天又倒春寒,放在兩間屋子中間的電取暖器顯然已經不能足夠的供兩個屋子來取暖了,屋子裡坐時間長了還是覺得冷。看著記者不住地拉衣領取暖的動作,大爺哈哈笑了起來:『你們這些年輕人已經不行嘍,你們這些娃娃都太嬌慣了,我們小時候4月份一直是吃白菜的時候呢,那時候的天可比現在冷多了。看見我這房檐了嗎?以前只要入冬就會買很多白菜放在這兒,基本上一冬天是斷不了貨,白菜的另一邊用板子隔開,堆放蜂窩煤,冬天每家每戶都靠蜂窩爐取暖,屋檐下,室內床底下都儲藏著過冬的煤球,做飯了把爐子提到外面,晚上就會提到屋子內來取暖。』現在大爺還有一個疑問,為什麼以前很少有煤氣中毒的事情發生。
『到了冬天,南城的孩子們大都有去後河沿砸冰的經歷,我小時候,冬天都比今年長得多呢,也比這時候冷,後河沿的冰都結到三尺厚,幸運了還可以砸出幾條魚出來,這一天就可以美餐一頓了。』李大爺點起一支旱煙,抽了一口便讓它自然的燃著,澀甜的夾帶著些許泥土腥的煙味彌漫在不足30平方米的套間裡,或是本就沈溺於回憶而忘記抽上一口。
院子裡住著五戶,從來也沒有人家鎖門,平時誰家有好吃的,院子的小孩就一窩蜂地全跑去了,李大爺說,小時候,一日三餐基本上不會在家吃全了。吃了飯,這些孩子就會一起一窩蜂地不見了,胡同裡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平日裡一起去學堂,最熱鬧的是休息日,聲音最響亮的孩子能一聲從胡同頭叫到胡同尾。瞬時,這胡同會滿了,蹲在門口寫作業的孩子肯定是忍不住要丟下作業一起玩的,滾鐵環是百玩不厭的游戲,年齡大的在前面玩,年齡小些的就跟在後面跑,不敢造次,要不就會被罰站牆根,那時候不知道規矩是誰定的,反正胡同裡的孩子都很遵守,年齡稍長的,比較能服眾的孩子一般都是頭頭兒,每條胡同裡基本上都有一個或幾個小頭目,胡同間要麼和平相處,要麼已決勝負,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然後敗方不論何地遇到勝方玩都要低頭讓路,除非這群孩子裡又出現一個可以打敗上局的勝者,否則永遠是跟在後面玩的小羅羅。站在那裡不能動,看著別人在胡同裡奔跑那是最痛苦的事,所以這是孩子之間認識最重的處罰。
八九歲時,國內開始刮起玩乒乓球熱,那時候沒錢,就自己找廢棄的板子削拍子,想要個球得在家表現好了,纔有機會從家長那兒拿到一毛錢去買個球,然後搬幾塊磚壘成球案腿,搭個廢棄的木門當球臺,中間畫條線算是中介,一群孩子輪流打,一玩就是一天,吃飯都是輪流去吃。隨便扒幾口就回來,怕好不容易輪到的一次打球機會被別人搶去了。
那時的胡同是孩子玩樂的依靠,現在想想,胡同簡直是那時孩子的全部。
夏天樂趣就多了,解放初期,南城的孩子肯定還記得陶然亭的游泳池,一毛錢的門票,在裡面可以玩一天,游泳技術全是那時候琢磨出來的,早上去,一般都是太陽快落山時回,沒有專門的泳褲,平時穿的衣服便當了泳褲,回來自然是濕的,順手掰個樹杈,挑著褲子就回了,一路褲子也乾了,到家門口穿上,免得挨罵。有剩餘的錢,還可以從胡同口的張爺爺那兒買串剛做好的冰糖葫蘆,這一天就可以稱之為完美了。
18歲時去新疆插隊,後來不知道想了多少辦法纔回到北京,不是插隊的地方苦,而是想北京、想家、想胡同。北京人的魂都在胡同裡。插隊3年回來,至今我再也沒離開過這個胡同。李大爺說。
『要發展南城了,我當然高興。』大爺拿出區裡發的規劃意見,按《行動計劃》中所說,從基礎設施、產業功能區建設、主導和特色產業發展、民生改善四個方面有重點的推進,解決老百姓最關心、最直接和最現實的問題,未來3年城市南部地區發展的基本思路是,以功能提昇為重點改善城市南部地區發展形象,以基礎設施提昇為重點優化發展環境,以產業集聚和業態創新為重點帶動區域經濟,以公共服務提昇為重點促進民生改善。有步驟、分時序實施一批重大工程,配置一批重大項目,集成一批資金政策。『國家這是眼光長遠,統籌發展我也懂。』大爺說,『但是這百年的胡同我們還能看到嗎?不在這個地方也行,但一磚一瓦都是祖宗留下的遺產,被拆除了,要有更好的發展。不能敗家,我只是想,在想念的時候還能看得到。』
半個多世紀,胡同外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胡同就我出生開始到現在,60年就沒變過。最多的是捨不得,60年的老鄰居比親人還親,以前不論出多少天的門,回來暖壺裡的水都是熱的,是鄰居給燒好了的。我們都老了,現在各奔東西,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見得到,大爺的眼睛有些濕潤。我們大部分都老了,大部分也都疾病纏身,我們擔心搬出去生活看病不方便。子女都在城裡工作,搬到外面,回來上班交通都是問題。
不可一遷了之
遷出去,我們的文化是否還有出處,我們的記憶將如何安置?還有,遷出去的人,不是給他一個屋子便可以了,而是如何更好地讓老人適應新的生活,便捷的就醫生活環境更重要;還有,中心城區的居民外遷後,仍然需要到市裡工作,這無疑會加劇交通潮汐式的湧動,不僅給交通造成壓力,也易引發人們生活的疲憊感。社科院學者趙弘由此建議,大興、房山應該將大型產業盡快發展起來,解決外遷人員的就業問題,從而實現城南五區的相互融合,建立起多中心的城市發展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