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在臺州市永安農民工子弟學校裡,幾名外地在臺州務工人員的子女在玩耍。 |
這是因為,在半個月前,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死亡。
5月4日晚,阿友和他最好的也是僅有的兩個朋友、同樣是『90後』、同樣跟隨在浙江臺州務工的父母生活的陳建和星子(化名)服毒自殺,地點在臺州椒江區葭芷大轉盤中心花園的草坪上。
阿友被搶救過來了,而陳建和星子卻永遠長眠。家人問阿友為何做傻事,他的回答很簡單:『好累,活著沒意思,不想活了。』
相約自殺
臺州市椒江區葭芷大轉盤的中心花園是附近居民常去的休閑場所。天氣好的晚上,一般會有上百人在大轉盤跳舞、遛狗、散步。
出事前,阿友、陳建和星子也喜歡坐在這裡聊天,但一般都是在深夜。
5月4日下午,阿友在網吧碰到星子,對方說在網上看到陳建,想約定一起去自殺。『一個人沒有那麼大的勇氣,三個人的勇氣就大了。』
『先是陳建,後是星子,然後再是我。』阿友說,加入死亡約定他是自願的。
當天下午5點22分,阿友從網吧出來時更新了QQ簽名:『自殺式告終……』
上網出來,三人發現身上還有幾十元錢沒用完,認為錢不花掉死了就浪費了,就網吧外的小攤買了五瓶啤酒,一瓶二鍋頭。『陳建說喝了酒纔能壯膽,白酒我沒喝,他們喝了一點兒。』
他們開始約定跳樓,最好是『大樓,要死得轟轟烈烈』,還打算買一條麻繩把彼此的腿綁在一起,這樣就不怕有人不敢跳了。
但當晚他們沒找到上天臺的樓梯,爬到4樓,上不了5樓,正打算放棄時,星子說自己家裡有藥,三人臨時決定服藥自殺。
晚上10點多,阿友三人來到大轉盤。星子從家裡帶來了一袋可以致死的化學防腐劑——亞硝酸鈉,帶著酒氣的三個人用從附近公廁接來的自來水有次序地服下毒,『沒有一點猶豫』。
三個人靜靜地躺在草坪上等待死亡,此時草坪外的空地上,還有不少人在跳舞或遛彎兒,轉盤外的行車道上車流滾滾。
不一會兒,毒性開始發作,痛苦開始在軀體內蔓延,意識還算清醒的阿友撥通了120急救電話。
急救車很快開到了大轉盤。趕到現場的出診醫生發現陳建瞳孔已經放大,心跳停止,星子和阿友被送到醫院急救,但最終活過來的只有阿友一個人。
『哥、星子,你們快回來,別留下我一個人在這世上,深夜誰陪我到大轉盤談心!』這是阿友被救活後更新的第一個QQ簽名。阿友現在不願回家,暫住在親戚家,每天泡在網上,對任何人都很少說話,包括他的母親。
在阿友看來,他的世界只有陳建和星子能懂,這緣於他們三人出身和經歷的相似:跟隨父母在臺州生活、年少輟學、希望過上像城裡人那樣的生活但在現實中屢屢碰壁,缺乏來自家庭的支持和關懷。
父母忙於生計,沒時間跟孩子溝通
臺州地處沿海,加工貿易企業眾多,當地有很多富人。一名出租車司機驕傲地對記者稱:『在臺州開寶馬奔馳的人比開桑塔納的都多。』
與之相對應的是更為龐大的外來務工人員。數據顯示,近年臺州市的流動人口每年以20%左右的速度遞增,2007年全市登記發證的流動人口總數近110萬人,加上尚未登記的,實際流動人口總量超過150萬人,佔全市常住人口1/4以上。
寶馬奔馳和繁華的市區與阿友們無關,離他們租住地很近的一條名為葭芷街的地方纔是他們的活動場所。出事之前,陳建、星子和阿友留著長發、貼著紋身,經常穿梭在這條街道上。
這條不足兩公裡的街道被低矮破舊的樓房包圍著,街上到處是販賣蔬菜、水果和海鮮的地攤,攤主們用帶著濃重的四川、安徽、湖南、河南等地口音的普通話叫賣著。
一名在葭芷街上的理發店做了四年洗頭工的安徽小伙兒稱,在這條街附近居住和做營生的人超過八成都是外地的,『本地人沒有人會來這個窮地方』。
夜幕降臨,葭芷街就用低矮亂扯的電燈照亮,每隔幾步,就有賣光碟,攤位上擺滿了貼著色情封面的光盤,打扮時髦的外地年輕人開始三五成群地在洗發店、網吧、游戲廳和臺球廳裡享受他們的夜生活。
阿友的爸爸前幾年一直沒有工作,經常在外面打牌喝酒,最近纔開始打零工,相當長的時間裡全家僅靠媽媽踩縫紉機維持生活;陳建的爸爸在船廠是個小包工頭,媽媽蹬三輪車;而星子的爸媽則在葭芷街上擺攤賣豬頭肉。
迫於生活壓力,三人的父母都在連軸轉地掙錢,雖然生活在一起,但親情比較淡漠,他們與孩子間的溝通都非常少。
與星子家相鄰租住的一位鄰居稱:『他爸爸有時候會把他鎖在屋裡,一關就是好幾天,但趁家裡沒人時,他的朋友就過來把門鎖撬開將他放出來繼續去玩。』
自殺時,星子手中的亞硝酸鈉是從家裡拿來的。當晚10點多,星子突然回家向母親索要存放肉制品房間的鑰匙,這並沒有引起他父母的警惕。
阿友稱,星子現在的父親是繼父,以前經常打罵星子。星子家的鄰居也稱,他們家對星子的死並不感到悲傷,直到現在,星子的骨灰盒還放出租房的角落裡,『他們說什麼時候回家了再把骨灰盒帶回去』。
阿友的母親羅某坦言,她和阿友的父親都在外面打工,每天早出晚歸,幾乎沒有時間跟孩子溝通,孩子有什麼想法也從不告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