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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安徒生童話《海的女兒》讀出很大的隱喻:最最真實的東西難以表達。』
孫:《煉獄之花》與《羽蛇》中,有一些共同的意象,一個是燈,一個是花,一個是魚,尤其是魚的意象,給人印象深刻。它們在你筆下,都似乎有不同的隱喻……
徐:《羽蛇》中的燈,是一種具有東方遠古氣息的神燈。本來是件神物,但是穿越了五代,到了韻兒那一代,狗屁都不是了。這是由物及人,由物及人生的大悲嘆。
《煉獄之花》中出現的燈,准確說是天仙子為死去的女兒曼陀羅做的燈之陵墓。我曾在宋莊看過一個行為藝術的燈展,搭建成宮殿的樣式,亮起來有奇異的溫暖。我想讓天仙子也搭這麼個燈的陵墓,讓心靈孤單寒冷的人感覺到一絲溫暖。
孫:你筆下的花說來都陰氣很重。『煉獄之花』又叫月亮花,這到底是什麼花?
徐:月亮花的確是我的原創。出自我的想象,既是智慧之花,同時也含人生即煉獄之意。
孫:我們再說說魚。《煉獄之花》中作家天仙子夢見自己被割了舌頭,像一條不能說話的魚。類似感受在《羽蛇》中的羽身上也有……
徐:魚的確是我作品中最重要的意象。我不知道別人從安徒生的童話《海的女兒》讀出了什麼,我覺得這裡面有巨大的隱喻,按我的理解,它說的是:人類一說話,上帝就說錯。最最真實的東西是難以表達的。
孫:不僅是愛情,也包括真相,真理?
徐:對。這反過來也可以說,那些能光鮮順暢地被表達出來的東西,是很可質疑的。
當神諭的聲音已然消失……
『人總是想跨越界線取得新鮮經驗,但其結果是永遠回不到原初狀態。』
孫:是不是因為能順利說出來的話最可質疑,《羽蛇》中纔會貫穿一種神秘的聲音,一直被羽聽到。這該被稱為神諭吧。《煉獄之花》裡沒有這個聲音。也許海百合到人間撿到的羊皮書算是。但她最終還是把它扔到了海裡,這是否意味著,神諭的聲音消失了,她需要在人間靠自己磕磕絆絆地前行。
徐:對啊,羊皮書一扔掉,等於一個海生物逝去了,一個人類誕生了。小說本身是個大的寓言,說的是人生就是個悖論,人總是想跨越界線取得新鮮經驗,但其結果是永遠回不到原初狀態。
孫:你書中摩菲定律宣稱:總是最壞的那一面會得到實現。在此情況下,海百合決定在人間『熬』下去,這算一個悲劇結局嗎?
徐:在洞悉了人類所有利害關系之後做此選擇,這是相當大的勇氣。它已不同於她初踏人間混沌無知時的一腔悍勇。勇敢是我以前作品中女性人物所沒有的。我很喜歡海百合身上在人類看來那種生瓜蛋子的勁兒。很多我們已經司空見慣並默默服從的潛規則,她愣是不上道兒,因此也制造出許多喜劇效果。其實,海百合,以及這部《煉獄之花》,做的都是《皇帝的新衣》裡小孩子做的事——為人類戳破謊言。
孫:聽來你也是一腔悍勇啊。難道你不也認為,我們也像海百合一樣,從精神上可能回不去了嗎?
徐:2005年到2006年,我也曾這樣想過,現在我不那麼悲觀了。這個時代還是在前進,一切都不會那麼絕對化。有些東西應該像流水一樣。流水不腐,要像水一樣生長,沒有什麼比水更柔,但也沒有什麼比水更強。
孫:那麼是否也可以將《煉獄之花》看成流水一樣的寫作,因為不能對現實說得那麼深,所以乾脆就換個方式。誇張的,變形的,奇幻的……
徐:但是話又說回來,這又給我提供了風格轉換的契機。雖然增加了難度,但從好的方面說,也是一種挑戰。作為作家,我樂意迎接這種挑戰,也敢於冒這個風險。因為我覺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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