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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要內容:編者按:日前,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天津作家協會與中共天津市西青區委宣傳部聯合主辦《大畫坊》、《趕大營》兩部小說的研討會。《趕大營》通過安文忠等人追隨湘軍到新疆經商創業的經歷,再現了天津楊柳青人趕大營這一波瀾壯闊的歷史畫面。 |
編者按:日前,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天津作家協會與中共天津市西青區委宣傳部聯合主辦《大畫坊》、《趕大營》兩部小說的研討會。與會領導和京津兩地著名文學評論家對兩部小說進行了深入細致的品評。中國作協副主席、天津市作協主席蔣子龍,中國作協創研部主任胡平及京津兩地文學評論家20餘人參加研討。《天津日報·聚焦西青》特刊發研討會相關評論,以饗讀者。
蔣子龍(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天津作家協會主席)
弘揚與飛躍
今天由中國作協創研部胡平主任帶隊,來到楊柳青來參加《大畫坊》、《趕大營》的研討會,這不僅是對上兩部作品的鼓勵,也是對天津文學的支持。
楊柳青是歷史文化重鎮,知名度很高,給天津市爭了光。現在又有了《大畫坊》和《趕大營》兩部小說的同時出版,寫的都是有關楊柳青歷史文化的題材,這無疑是對楊柳青文化的又一次大力弘揚。
以前讀過晨曲寫的小說,比如《霍元甲》,再看現在的《趕大營》,覺得這次是飛躍,首先他的視野變得開闊了,小說容納的信息量很大,氣勢恢弘。看這本書時我很好奇,『趕大營』這一題材有不少人動心要寫,都因為它太大、太敏感,有些地方很難處理而最終沒有寫成。晨曲居然把這些難度都繞開了,化解了。小說發揚了傳奇性、民俗性的特色,看得出是向影視方面靠攏。《趕大營》題材很深,如果不追求電視劇效果,在文學性上下大功夫,精心磨礪,完全可以寫成經典。
扈其震的中短篇小說我看過不少,現在他終於有了長篇巨著。他對得起文學也對得起自己了。看完《大畫坊》有一個感覺,感覺寫得很熱鬧,兩家年畫作坊怎麼斗,還有情愛。這些東西不是不可以寫,但應該先抓住年畫裡的魂,因為魂纔是亮點,是民族的精靈。寫出年畫的魂後,作品就昇華了,然後再去寫怎麼斗,怎麼愛等等那些人性的東西,也許就會更深刻了。
胡平(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主任、評論家)
重大歷史題材是稀有資源
這一次在楊柳青舉辦《大畫坊》和《趕大營》的作品研討會,非常有意義。一個地區一下子出版兩部描寫本地區的長篇小說,實在是很少見。這兩部小說都是反映楊柳青歷史文化特色的,自然會大大增強地方上的文化軟實力。
現在,各地區都在竭力挖掘自己的文化資源,借文化擴大知名度和影響力。很多地方風景十分漂亮,但是沒有文學藝術的渲染和傳播,就不為人知,自然風光的資源就得不到開發和利用。如果有了長篇小說、電視劇或者一首歌,都能使一個地方火紅起來。這樣的例子太多了。兩位作者都有先見之明,寫了楊柳青歷史上的兩個重大歷史題材,他們佔了這一先機。重大歷史題材是稀有資源,應該認真細致充分地挖掘和利用纔好。
《大畫坊》寫的是年畫行業。在文學創作中,寫行業特色容易與文學性產生矛盾。我覺得作者把這一矛盾處理得恰到好處,沒因為對行業性的描寫犧牲了小說性。
張守仁(原《十月》雜志社主編、評論家)
為年畫藝人立傳
特定藝術的誕生,往往和特定地域的資源有關。誠如羅馬、佛羅倫薩附近,生產優質的石料,便孕育了大量的石匠,並從中誕生了文藝復興時期一批聞名於世的雕刻大師。同樣,天津楊柳青最易生長杜梨樹,該樹木紋細膩,軟硬適中,因而最適宜做刻印年畫的木板,於是當地便有了著名的雕版師、畫師。
楊柳青因盛產年畫而聞名於大江南北,自明代以來即為中國北方木版年畫的中心。《大畫坊》作者扈其震先生的功績,就在於他首先用楊柳青年畫及其傳承人作為題材,撰寫了一部嚴謹、嚴肅的作品。小說歷史感、地域感強,是一幅楊柳青的風俗畫。語言頗具『津味兒』,是津味小說的優秀之作。我尤其欣賞作者塑造了白俊英這樣一位美麗、聰慧、善良、能乾的女主人公。她身上體現著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是中國年畫界德藝雙馨的人物。
白俊英從小失去父母,流浪到北方,被金守誠一家收養為童養媳,長大後成為金家的弱智兒子金畫彩的妻子。由於長得俊俏,經常受到歹人、貪官的騷擾和侮辱。金家不斷遭逢災難,她像頂梁柱一般挺立下來,忍辱負重,飽經滄桑,挨過了一道道難關。其間,年畫是她漫漫長夜裡的明燈,是她冰天雪地中的爐火,是她不幸人生中的保護神。她已和年畫融為一體,她就是年畫,年畫就是她。於是楊柳青年畫便有了百折不撓的傳承人。一直到晚年,她仍囑咐兒孫:『一定要牢牢記住,乾好畫業,一輩輩往下傳繼,這是你們的頭等大事。』她教導下一代:誠信為商道之本,美善乃衛畫之魂。
一部長篇小說是否成功,首先要看他塑造的人物是否有血有肉、感人肺腑。白俊英這個巾幗女傑,是一位能夠立得住的文學形象。祝賀作者創作了這部為年畫藝人立轉的優秀作品。
臧策(天津人民出版社編審、評論家)
『奇書體』的當代應用
《大畫坊》這部小說,我最早是在《今晚報》上看到的。它的情節很吸引人,寫的是作為津門民間藝術一絕的楊柳青年畫。故事是從民間傳說中演繹出來,主人公白俊英是個民歌中傳唱著的人物。從這一點說,有點像劉三姐的傳說、我覺得這個人物給女性主義的闡釋留下了很大的空間,很有意義的。
《趕大營》則梳理了『津商』的歷史,讓這段已不大為人所知的歷史浮出了水面。這兩部小說寫的都是天津楊柳青的故事,所以又有著廣義的地方志的意義。歷史是什麼?按新歷史主義的說法,歷史就是敘述,就是書寫,沒有這樣的敘述和書寫,歷史也許就湮沒無聞了。所以這兩部小說的創作,對於天津楊柳青及其歷史,更是有著不可多得的特殊意義。
就小說本身而言,我想著重說一下文體的文體。西方小說的文體特征是『五四』以後纔傳到中國來的。而這兩部作品更像是漢學家浦安迪所說的『奇書體』,也就是中國古典章回小說的文體。我覺得這種對中國古典文體的當代應用,給今天的寫作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非常有益。其實『奇書體』小說在天津是有著深厚的土壤。小說大家劉雲若,就是專寫『奇書體』小說的高手。他的《小揚州志》至今膾炙人口。這些優秀的文學傳統,今天應該好好發掘。說到不足之處,我覺得兩部作品中的善惡二元對立過於分明。這固然是民間故事中的一大傳統,但我們現在來寫還是應該有所發展,增加一些文本性和復雜性。
王愛英(天津作家協會創研部主任、作家、評論家)
深度挖掘歷史千錘百煉之作
《大畫坊》和《趕大營》兩部長篇,可以說是兩位作者在楊柳青歷史文化遺產中深度挖掘、精心打磨出來雙璧之作。
《大畫坊》形象地再現了楊柳青木版年畫的發展史。主人公白俊英具有為人稱道的傳統美德。盡管她一生多災多難,卻總是以德報怨,勇於擔當,寧肯犧牲自己也要維系大局。小說在敘事過程中,恰到好處地穿插與年畫相關的民間故事,年畫與故事相輔相成。因而這部作品具有濃郁的民俗文化色彩和地域文化語境。錢沛的出現為民間文化注入了知識分子的元素,這個人物的意義應該有延伸,從他身上可以表現士人文化與民間文化,精英文化與草根文化的關系,使小說的層面更加豐富和立體。
《趕大營》取材於晚清的歷史事件,楊柳青貨郎在『趕大營』的過程中形成天津商幫。主人公安文忠深受儒家文化熏陶,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是其座右銘,他在商道上講究誠信,在婚姻方面亦恪守正人君子的准則。他跟巧雲、柳霞、白妞以及妻子趙氏等幾位女子的關系,處理得很有分寸。安文忠從一個小商販,上昇為趕大營的領袖人物,他胸有抱負,懮國懮民。以安文忠為代表的貨郎們,洋溢著楊柳青的泥土味道,彰顯了天津人那種跑碼頭、尋商機、艱苦創業的特點,這部作品若能加強西域邊疆風土人情的描寫,會更為精彩。
閆立飛(天津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所長、評論家)
歷史的詩意發掘
《大畫坊》和《趕大營》分別以木版年畫和趕大營的歷史事實為題材,以詩意的方式發掘和展現了天津楊柳青地方的文化歷史,因而它們都可以稱為歷史小說。但由於表現方式的不同,它們又呈現出各自不同的特點。
《大畫坊》通過對傳說人物白俊英的塑造,以跌宕起伏的傳奇故事,展現了天津楊柳青木版年畫的發展史。盡管它的人物、事件是虛構的,但人物生活的環境和木版年畫的工藝技法、表現對象與藝術取向不僅是真實的,而且也是楊柳青所獨有的,這使得小說帶有濃郁的地域民俗風情和歷史文化特點。通過這部小說,既可以了解楊柳青木版年畫獨特的藝術手法與發展歷程,也可以探索到這一藝術構成的地域文化背景及其人文理念,因此可以說《大畫坊》是從民間藝術與文化傳說中生長出來的一部歷史小說。
《趕大營》通過安文忠等人追隨湘軍到新疆經商創業的經歷,再現了天津楊柳青人趕大營這一波瀾壯闊的歷史畫面。盡管小說不乏藝術的虛構和傳奇手法的運用,但它對真人真事的描述和『言必有據』的敘述方式,不僅使小說具有了高度的歷史真實性,而且深入表現了津商堅忍不拔、勇於開拓、永不言敗的精神品質和誠善守信的商業理念。這兩部小說在發掘和豐富天津歷史文化的同時也擴展了『津味小說』的題材與表現內容。
張春生(天津社會科學院文學所研究員、評論家)
傳奇立人開掘書史
《大畫坊》把非物質文化遺產楊柳青年畫作為題材,通過個人命運、家族糾葛、感情跌宕、年畫興衰、歷史苦難的交織,從而形成了看似一幅近代民俗畫,實際卻是一部圍繞楊柳青年畫技藝承繼的傳奇。但是,這部傳奇並非把筆墨膠著在起伏跌宕的情節上,而是以一種對人生的揭?去描繪民間藝人對今天我們所稱之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傳承的自覺。這種『自覺』,可以稱之為『民族血脈性自覺』。於是就形成了題材和主題的昇華。一方面,作品把民間藝術引向民族文化的人文性征,另一方面,又把傳奇故事推向了對傳統技藝的人生真諦的探求。
《趕大營》本身就是天津楊柳青人的傳奇。它顯示著楊柳青人的品格、視野和精神,也表明了百年前楊柳青人經濟活動的能力和文化張力。作者以一種對歷史的嚴謹追尋,按照原生態的足跡,放大主人公安文忠的性格,從故事傳奇走向對英雄人格的塑造。小說也就為楊柳青人,楊柳青文化增添了富有魅力的藝術抒寫。
兩位長期在基層從事文化工作的作家,不約而同的傾心描繪楊柳青的年畫和『趕大營』,形成了值得深思的文學現象。作家應該在生活第一線,越是身在素材旁邊的作者,往往越有筆寫春秋的優勢。兩位作者對天津近代史,對楊柳青年畫和『趕大營』的史實都做過深入的調查和研究。同時,他們由歷史進入人生,不是人物跟著歷史走,而是通過人物彰顯歷史。
由於突出描繪了主人公的堅韌與奮斗,作者為人物塑造了英雄的品格。也許正是這種對人物陽剛之氣的追求,加之對題材格外的偏愛,使作者在寫作中形成了抒寫的先驗性。當然,這也許是情節性使然。從大眾需要民間典型來說,小說所描寫的底層英雄,是更加需要個性張揚的。對於注重草根蛻變成偶像的普通讀者,顯然更加拓展了他們閱讀的興趣。
彭學明(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副主任、評論家)
新鮮好看的《趕大營》
以前讀過寫晉商、徽商、浙商的小說,也看過《闖關東》、《走西口》等電視劇,對這些悲壯的歷史有所了解。現在讀了晨曲的《趕大營》,纔知道天津楊柳青也有這麼一段歷史,感到非常新鮮,整部作品具有題材的新鮮感和歷史的新鮮感。
從藝術特色講,這是一部比較好看的小說,晨曲在追尋一種傳統的小說創作模式,體現了傳統小說的美感,講究情節,講究結構,講究人物塑造。小說以楊柳青人追隨文將軍驅寇大軍,一路經商為題材,書寫了楊柳青人勵精圖治、奮發圖強的創業過程,小說把傳統的線性結構和網性結構有機結合起來,既簡單明了、直奔主題,又使得小說跌宕起伏、錯綜復雜。《趕大營》有兩條線,文將軍進疆驅寇是副線索,以安文忠為代表的楊柳青人跟隨大營,挑著貨郎擔子經商、創業是主線索,把這兩條線索有機地揉在一起。這樣,就把軍隊與叛匪、軍人與商人、商人與土匪、漢人與維吾爾族人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地捏合在一起,這樣的故事很好看。同時還把個人的命運和國家的命運結合起來,使作品有厚重感,達到了一定高度。
小說的精神特色很飽滿,寫出了楊柳青人獨特的智慧,百折不撓的信心,楊柳青人的精誠團結、人性仁義和誠信,寫出了軍民情誼,寫出了各民族之間深厚的情誼,寫出了民族氣節和民族大義。但是作品在結尾處,寫了火燒津幫、安文忠告老還鄉,這種安排有敗走麥城的感覺,應該弘揚楊柳青人的意志和輝煌。
李東華(中國作家協會創研處處長、評論家)
打撈湮沒的歷史
看過長篇小說《趕大營》,有兩個沒想到。一是以前聽到天津楊柳青這個名字,總是想到年畫,沒想到在這個盛產年畫的地方,居然還有可以和晉商相媲美的成功商人。二是左宗棠收復新疆的偉業在歷史教科書裡都講過,可讓人想不到的是,楊柳青的商人居然在這場戰爭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趕大營》把這段已經湮沒的歷史重新打撈上來。
在左宗棠收復新疆這樣大的歷史風雲中,很少有人注意小小的貨郎擔子會和重大的歷史事件有著某種密切的關聯。人們往往關注正面戰場的慘烈和悲壯,忽略戰爭的後勤補給,尤其是軍隊日用品的買賣交易。所以《趕大營》吸引人的地方就在於它描繪了戰爭後勤補給方面的故事,寫出了商業和一場戰爭勝敗之間的微妙關系。
天津商人安文忠憑著一副擔子,一個膽子,一雙腳,從渤海之濱走到了天山腳下,完成了一個從一貧如洗到一夜暴富的財富神話。他的財富積累與這場戰爭密切相關。這根小小的扁擔,一頭挑著打擊侵略者,反對民族分裂,恢復國土的歷史重任,一頭挑著一個渺小的個人發財致富的夢想。從一根小小的扁擔入手,凸顯了一個人命運的沈浮滄桑,一個千年文化古鎮的精神品格,一段歷史的風雲跌宕。《趕大營》從一個很小的入口,讓我們窺見了歷史的遼闊和人生的蒼茫。它為我們解讀歷史,解讀戰爭,解讀地域文化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
《趕大營》的故事極富傳奇色彩。也許因為這個題材本身就具備了太多的暢銷書元素,天生是寫成小說的好題材,幾乎不用過分的雕琢與修飾,只要把那些原始的材料挖掘出來,那些原生態的故事本身已經非常富有戲劇性了。所以我們能夠看到,作者從一開始就想把它寫成一部通俗好看的書,他秉持中國民間那些最朴素最恆常的價值倫理觀,站在一個普通老百姓的立場上,去創造這樣一個財富神話,去體味命運輪轉的無常,去窺視財富背後的艱難險阻,去看看從天津到新疆這樣一個時空轉換所呈現的民風、民俗的巨大差異。我想,這部小說主要是在這個層面上完成了自己的敘事。它的成功,在於它對這段塵封歷史重新審視的時候,看到了有許多驚心動魄的富有深意的東西在,它等待著更多的後來者做更為深入的挖掘。
崔道怡(原人民文學副主編、評論家)
楊柳丹青中華神韻
《大畫坊》是天津也是中國文壇長篇創作的一大收獲。
楊柳青年畫是個體手工和靈性美感的藝術創造。從創稿、繪圖、雕刻、套印、彩繪直至裝裱,無不都是智慧與心血的結晶。古鎮楊柳青,北國江南的地域風情,氤氳歷史的詩意,噴薄文化的底蘊,也是一處幽雅別致的游覽勝地。凡此鍾靈毓秀,都被扈其震吸納進了他的小說《大畫坊》。
《大畫坊》以其題材獨特和新奇獨樹一幟。然而對於小說,題材只是載體,人物的塑造與故事的設計,纔是命脈之所在。《大畫坊》不僅以題材取勝,更引人矚目的是其人物的鮮活與故事的生動。她寫畫更寫人,寫楊柳丹青更寫中華神韻。與其說她是民間木版年畫的史記,毋寧說她是炎黃子孫品性的傳奇。
作家截取楊柳青年畫進入宮廷的鼎盛期,在家庭倫理、人際關系、同行競爭、社會困境、特別是在暴君專政的迫害之中,描敘了女主人公白俊英坎坷的一生。她是美麗的,乾隆皇帝驚艷垂涎,獨眼平民癡迷終生。她是善良的,能解人意,可暖人心,報恩情深,扶危濟困。她是堅韌的,不畏強,不懼死,為維護親人和自身,敢用刻刀拼命。她是誠信的,『做人要有杆秤,多窮多難都不能亂了定盤星。』
尤可貴者,當諸多歷史小說頌揚乾隆盛世時,扈其震通過令人發指的文字獄揭示了這聖明之君昏聵殘忍的本質。白俊英跌落進『欽犯罪眷』的煉獄,這也是古往今來諸多國人幾曾感同身受的境遇,檢測著世道,磨礪著人心。盡管統治者的意志左右著庶民的命運,但身處逆境巋然不動,正是中華民族世代傳承的神韻。
白俊英與年畫已融為一體,年畫是她的陽光她的火種她的生命。因而,作品最後通過『鼓』畫之神表達意旨:『美與善乃畫之魂。天地萬物貴在一個「和」字,畫師作畫出於善心,觀者從中感受美意。畫藝上能出新,技法上顯秉性,畫面上蕩清風。』這是對畫對人也是對生活對未來的祝願與期盼,呼喚、憧憬著木版年畫和中華神韻綿延不斷世代繁榮。
夏康達(天津師范大學教授、評論家)
故國八千裡風雲百餘年
近年來,《走西口》、《闖關東》等具有濃郁地方文化特色和家族創業歷史的作品,深受大眾追捧。處於同樣地理位置的天津,作為一個開放較早的城市,在中國近代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但在這一輪地域與家族文學的創作熱潮中,卻難見扛鼎之作。
最近讀到天津楊柳青的作家晨曲(王洪海)50萬字的長篇巨著《趕大營》,這部作品被譽為『中國首部津商歷史長篇小說』,讀後方知此言不虛。在天津文壇上以及在題材領域內,確實有開創性意義。
《趕大營》題材的開掘,晨曲和他的同事們是下了真功夫的。天津距離新疆八千多裡,雖然按現在的交通條件來說已非遙不可及,但『趕大營』至今140年,到實地尋訪,努力尋找真實的史料,為創作一部長篇歷史小說營造應有的感覺,作者這樣艱苦踏實的創作精神是值得尊敬和提倡的。
王蒙新時期復出時,以『故國八千裡,風雲二十年』感嘆自己的文學與生活之路,我們聽了也感慨無窮。讀《趕大營》,我腦海裡不禁浮現起這兩句話,雖然兩者是完全不同的語境,而內在的漢族與新疆各民族之間的兄弟情誼,在這故國的疆域中是無處不在的。
作為小說,與歷史並進的還有一條情感線,這裡可以虛構的餘地更大一些,但主要人物的後人猶在,所以對於史實的大框架,我想還是不會隨便『戲說』的。
黃桂元(《文學自由談》雜志副主編、評論家)
復活歷史記憶的傳奇敘事
《大畫坊》和《趕大營》以宏大的傳奇敘事方式復活了有關『衛畫』與『津商』的歷史記憶,顯示了兩位作者對特殊題材的靈敏嗅覺。一個是立足本土藝術,一個是再現歷史傳奇,隨著楊柳青傑出人物的命運變換,展開大跨度的編年體敘事,主題上都有一種樹碑立傳式的預設性質。雖采用的是傳統小說寫作手法,卻各有各的視域和亮點,以還原歷史真相,重塑地域性格,強調個性差異。
《大畫坊》很注重構思,每章的題目都與特定的圖畫有關,既是精妙的謀篇布局,又與畫坊所表現的故事、人物與氛圍吻合。圖畫往往屬於靜態,小說敘事主要以細膩工筆為主,有如蘇繡,筆墨濃淡非常講究,給人一種精心打磨後的文字質感。人生命運顛簸於天堂地獄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同時,人們也了解了年畫的歷史由來、制作工序與技藝鑒賞,這些內容與民生滄桑的人間煙火交織,與味道醇厚的繪畫、戲曲的民俗氣息交融,還是比較生動傳神的。扈先生以業餘寫作狀態駕馭這樣一部年代久遠、專業性強的大作品,極具挑戰性。感覺他的描寫和敘述有板有眼,細膩入微,但有時過於粘稠,《大畫坊》本來就是表現楊柳青民間藝術,如果對年畫的藝術鑒賞與工藝制作的描寫過於糾纏,容易造成閱讀上的審美疲勞。
《趕大營》則屬於動態的旋律,宛如急流險灘,長河落日,帶有壓抑不住的野生氣息。這個歷史題材是獨特而罕見的,充滿了典型的草根特色,既很刺激,又具有史詩的架構和價值。歷史、人生、戰爭、商戰、市井、文化、倫理等等,它裡面可以容納的東西實在太多。作者將故土原鄉,兵荒馬亂,生死悲歡,嫌貧愛富,愛情聚散,義重如山,婚喪嫁娶,三教九流,異地闖蕩,生意經營,塞外烽煙,西域文化,大漠風光,民族親和等結合在一起,可以說包羅萬象。時空背景闊大,情節線索繁多。但總的來看藝術剪裁還應加強,特別是長篇小說,以人物對話交代故事,推動情節,易流於單薄,也會限制故事的發展和深化。
肖驚鴻(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副研究員、評論家)
一本書能走多遠
長篇小說《趕大營》在幾個方面做出了貢獻:一是該書以50萬字的恢宏氣勢成為第一部以津商『趕大營』為內容的長篇小說,對中國近代史上津商趕大營的歷史作了文學性的回顧,是天津地域文化的一個史詩性的記載,同時具有文學創作反映津商歷史的裡程碑的意義。二是中國近代有闖關東、走西口、下南洋等移民大潮。津商趕大營無疑也是一次相當規模的移民行動,是楊柳青人為抗爭命運所進行的一次生死考量。他們前赴後繼,展現了一幅『數萬貨郎滿天山』的歷史畫卷。這部小說豐富了中國近代史上遷徙題材文學創作,也填補了天津地域文學創作的一項空白。三是就小說文本而言,它首先在題材上具有選材優勢。它從家族傳奇出發,源於歷史而又不拘泥於歷史,在歷史事實的情節演繹上有豐富和發展,遵循了歷史可然性原則。其次,小說塑造了幾個立得住的人物,如安文忠、巧雲等,形象和性格都塑造得十分鮮明。再次,這部作品吸納了電視劇敘事的優點,節奏感強。但遺憾的是,小說在材料的取捨上沒能放開,故事發展過於枝蔓。在吸取電視劇長處的同時,如何把小說的本體特征表現出來,顯然還應進一步考慮。結尾讓安文忠告老還鄉,削減了『趕大營』的意義。『趕大營』不在於楊柳青人衣錦還鄉,它的意義在於給楊柳青人注入了開放的精神,以及他們面向世界的廣闊胸懷。四是津商進疆,不只帶動了津疆兩地的商貿,還通過『百藝進疆』的故事,豐富和促進了各民族的文化交融,為邊疆民族大團結大融合做出了貢獻。在此意義上,《趕大營》具有超越地域文化的中華民族史學價值。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越是地域的,越是全球的。津商從楊柳青出發,一路趕大營走到了新疆。而在新疆的津商,是否有人去了歐洲?果真如此,津商與歐洲人是怎樣融合的呢?『百藝』進歐與歐洲文化又是怎樣一種融合和碰撞呢?這些,是楊柳青地域文化與國際接軌的一條線索,也是趕大營故事向更縱深、更寬廣處發展的一條脈絡。
一本書能走多遠,一個民族就能走多遠;一本書能走多遠,一方百姓就能走多遠。這正是這本書能告訴我們的文學的普世意義。
照片提供李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