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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正午的陽光從頭頂傾瀉而下,悶熱依舊籠罩著京城。北大東門外,身著同樣的T恤的學生們,眉頭緊皺地走下空調車,排著隊伍等待進入校園參觀。一串大客車沿著路邊一字排開。
導游們忙著清點人數,同樣忙碌的還有另外一群人,有人騎著一輛摩托車穿行在各個旅游團中,不時地掏出小本,記上人數。有人則在不停地與旅游團聯系,“再等20分鍾,現在沒有導游了,等導游出來了就帶你們進去。”
在北大東北門外以及清華西北門外,每天都有五六個人坐在樹陰下,只要一有旅游團到達,他們就會走上去清點人數,安排校園導游。旅游團的導游交錢後,只能在門外等待著團隊進校參觀。一位導游告訴記者,“他們已經壟斷了旅游團體進入校園的生意。”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他們又是通過怎樣的手段壟斷了進校的生意?校方對此是否知情?在壟斷利益的背後,一連串的疑問都隨之而來。
人人都得留下買路財
團體進北大清華
下午1時,北大東南門外排著近百人的隊伍,等待著驗證身份證後進入校園參觀。
在北大的東北門外,統一著裝的中學生們排著兩列隊伍進入了校園。一位保安告訴記者,東北門主要是接待預約的團隊,零散的游客只能到東北門排隊。
在東北門外,一個旅游團被保安攔下,帶隊的校園導游拿出了北大的學生證。一名身穿白色上衣的中年男子拿著兩瓶飲料走到了收發室前,屋內的保安在進行登記後,隨即將旅游團放行。白衣男子登記時將飲料遞給保安,保安推出來。白衣男子將旅游團送進校園後,又回到了樹陰下,與導游聊天。
每當有大客車停在校門外時,一位騎著摩托車的年輕人就會跟在後面。在摩托車的後座坐著一位校園導游,當旅游團游客全部下車後,校園導游就清點人數後將團隊帶到東北門,簡單登記後,就可以順利通過校門。旅游團的導游則要和騎著摩托車的年輕人結賬,“每個人6塊錢,我這個團25個人,就得給他們150塊錢。這錢都是我們自己墊上的,他們給我們開個收據,回去我們再報銷。”導游宋強(化名)將寫著日期和錢數的收據塞進了腰包中。
宋強是一位做了近15年的老導游,他現在所在的公司主要做學生假期游。宋強告訴記者,參觀北大清華時,留下買路財已經成為一條潛規則。“倒不是學生導游有什麼神通,主要是那幾個人在學校有關系,都得由他們的人陪著辦理登記手續,旅游團體纔會被放行。”
在清華西北門外,有一個與加油站斜對著的校門。在那裡,同樣有一群拿著收據本收錢領游客進校園的人。“如果是清華北大都進的話,一個游客收10塊錢。”一名男子邊開票邊告訴身邊的導游。在他的身後,一名清華學生將一個34人的旅游團帶進了校園。
開票的男子將他們稱為是“公司”,具體到每個人,有負責管校園導游的、有負責去收錢的、也有去拓展業務的,而最後一步就是要到他這裡報賬開票。
自稱與校方有多年關系
盤踞校門四五年
北大保衛部的網站中寫明:根據學校暑期工作安排,7月9日至8月14日團體可預約參觀北京大學校園。根據最新修訂的“北京大學團體參觀校園預約管理辦法”,以電子郵件方式進行提前預約,按要求下載填好“北京大學團體參觀校園預約申請表”後提前3至5個工作日發送電子郵件至指定郵箱。同樣清華大學也在網站上規定:“團體來校參觀須提前3至15天網上預約,經審核批准後,由西北門步行進校參觀;個人來校參觀須持本人有效證件入校,無需預約。”
記者以旅行社導游的身份與一名張姓男子取得聯系,他一直在北大門前收取人頭費。他告訴記者,網上預約根本不需要,只要參觀前提前半小時跟他聯系,他幫助安排導游和進門時間就可以了。
而某社團的王先生表示,旅游團需要提前一天和社團預約,他們再安排導游和參觀時間。
宋強也證實了張姓男子的話,在宋強的手機中,一直保存著兩撥人的聯系方式,和某社團他聯系得越來越少,“每次都是從上一個景點出發前,給他們打電話,告訴他們車號和人數就行,來了不用預約,他們就能給帶進去。”
宋強告訴記者,壟斷的倒爺兒們從四五年前就已經出現,在暑假和寒假的校園游時期,做進校門的生意,此前的進門費從2元漲到3元,又漲到每人5元,直到現在的每人6元,“他們也打進了很多的旅行社,社裡會把他們的聯系方式給我們,到了這我們就和他們直接聯系,不排隊不預約就進去了。”
記者擔心沒有提前預約,無法通過門衛的檢查,張姓男子表示:“學校那邊沒有問題,這個都是多少年的關系了。”記者試圖壓低進門費價格,但被他一口拒絕,“我們每次得給每個校園導游50元,別看我們進去一個人收6塊錢,其實分到我們公司手裡的錢就1塊錢左右。我們也是隨著行情在變,因為往裡放人的時候,我們也需要給學校的有關部門打點,如果入園的時候校方漲錢了,我們也只能漲。”
校園內一副黑社會做派
兩撥黃牛搶客
“這是一個空手套白狼的生財之道,這群人在北大和清華校門外都分散著五六個人,他們壟斷了進校門這件事,當成生意來做,像倒爺兒一樣。”宋強告訴記者,至於這些人的身份,他並不知道,但是他體驗過這群人的蠻橫。
去年暑期,宋強帶著團隊參觀清華,通過倒爺兒順利地進入校門。帶隊的女校園導游剛剛講了兩句,就有一名身上有文身的黑大漢出現在旅游團前,對著游客大喊,“你們,跟他走,由他來帶你們參觀清華。”他將自己身邊的校園導游往前推。
女校園導游沒敢搭腔,眼睜睜看著團隊被搶走,團隊中的游客有不知所措,只能跟著新校園導游參觀校園。“那名女學生出來跟我說,團被搶走了。實際上,控制清華和北大進校門的有兩撥人,一撥人是幾個導游組建的某社團,另一撥則是由社會閑散人員組成的。”宋強說,游客出來後,原本給了某社團的錢也被他們給要走了。很明顯,在競爭中,社會閑散人員的“公司”顯得更加霸道,他們也控制著大部分的“業務”。
幾天前,宋強在帶隊進北大時,找的倒爺兒是幾個導游形成的社團。團隊剛剛進入校園,宋強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對方狠狠地說:“李某某你認識嗎?你進門不找我們,你信不信我去給你攪和黃了?讓你們進不去。”宋強一直解釋說,“自己的手機丟了,你們的電話我沒找到,就找了他們,下次一定找你們。”
“他說的李某某就是他們的頭兒,是一個有點黑社會背景的人。現在自己幾乎不出來做事,都是由一群年輕人出來收錢,有的時候再嚇唬嚇唬導游。”宋強說,這些人都認識旅行社的車牌,一有車停到路邊,他們就拉著一個清華或是北大的學生過來做導游,然後再清點人數,收錢進校園參觀。
校方曾多次提示
態度耐人尋味
記者與清華大學保衛部治安科取得聯系,一位工作人員表示,他們之前掌握收錢進校的情況,校方曾多次提示,也進行過處理。
對於屢見不鮮的情況,這位工作人員表示,對於這種行為,不管我們怎麼打擊都會出現。“如果再發現這種情況,導游可以直接在現場給我們打電話,我們就馬上派人去處理。”
北京大學保衛部一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保衛部了解存在的“黑導游”情況,“這種情況也存在有幾年了,我們也在處理,但是仍舊存在。因為每天進校園的團體預約單有限,很多團體只能通過他們走一些其他的渠道,誰知道他們有什麼關系呢?”
“因為北大清華不接待團體的游客參觀,我們把游客帶到學校門口,不能讓游客三三兩兩地分散走進去,這樣游客會有一種做賊的感覺,會有意見。這樣也就給了那些倒爺兒們收費送人進校的機會。”在宋強看來,家長帶孩子到北大清華參觀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激勵孩子,起到“今天看大學,明天上大學”的作用。“找一些北大和清華的學生做導游,也是一件好事。因為,就像我們再了解,也比不過裡面學生了解得多,怎麼講也講不過裡面的學生。另外,由大學生講解也能對參觀的孩子有一個現身說法的作用,同時也能給大學生們增加一些收入,減輕生活負擔。雖然北大清華不是景點,但是現實情況是已經存在一批人利用進校來謀取錢財。還不如就由學校組織一些學生利用假期來接待旅游團體,適當收費,讓貧困學生得到更多的利益。把那些倒爺兒手裡的買賣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