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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位父親的心底,無時無刻不在無聲地控訴:這輩子你就拿他/她沒轍,好像活該你欠他的。看到一切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你都想給他買不說,他一哭,你那心再堅強也碎了;他一笑,你再鐵石心腸也能化成蜜。他要是吃了點虧可不得了,仿佛整個世界都欠你的。即使你八十歲,只要知道他受欺負,你仍會拎起拐杖為他跟這個世界拼盡老命、死磕到底——每個做父親的,簡直都是大仁大義的喬峰在世。每種父愛,都各是一首可以從不同角度理解的詩。
人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木朵的爸爸選擇了另一種方式表達。不掛在嘴上,也沒有玫瑰花,他的愛是一首直白的人生啟蒙詩。當一個男人用鉛筆在速寫紙上細膩地涂寫著木朵的生活細節時,已經表達了對她最深刻的愛,無法割捨的愛,全世界最多的愛。《爸爸的木朵》裡溫暖的畫面、簡單的語言,表達的如此含蓄繾綣,也帶人們重新回憶了內心那個永不停止,溫暖而美好的童年。
女兒大了,父親反而變成了一個尷尬的身份。太多不能過問,太多不能責備,連一貫以公共態度探討公共議題的楊照也頗感為難。『你生命的一部分,自己來不及記憶的部分,可以保留在我這裡,不會消失,不會遺落。』——當女兒長大到一定年齡,父愛就變成了一首洋洋灑灑的抒情散文詩。這位父親謙和地蹲在女兒面前,拋去所有的身段、威權,委婉地跟她談生命的價值和意義,雖道遠,卻不任重。一言一語充滿了深情,充滿愛。這本被臺灣作家張大春調侃為『情書』的書,也是在提醒天下所有父母,忘掉要當什麼樣的父母,讓小孩來決定。
外國父親對子女的愛是外向的、鼓勵的,儼然一首奮斗勵志詩。《洛克菲勒留給兒子的38封信》就是一本標准的美式勵志書,其特點就是:『你想,你做,然後你能。』和中國傳統文化裡面那種保守、謹慎、謙讓、含蓄相比,美式思維似乎能更適應當今的社會。如何突破自己,該和誰交朋友,怎樣合作纔真誠,每個年齡階段該珍惜什麼……書的內容所講述的道理都是我們耳熟能詳的,每個閱讀的孩子都能被激勵,並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發起一個偉大計劃。這樣說來,爸爸對兒子的愛,就如這本書的存在原因,是時時激勵我們的存在。
對於含蓄、內斂的中國人來說,往往父親對兒子不予言說卻無時不在的愛像是一首默然自吟的呢喃詩。《我是你兒子》這本書,講的就是典型的『中國式父子關系』。彼此感情都很深的兩個人,不知道怎麼表達、不敢表達、也不願表達,總是讓冷冷的外表來掩藏住內心的關心。缺少溝通和理解,父子之間不斷產生摩擦與誤會,卻
礙於所謂的『面子』不願主動握手言和,直到父親走到生命的危急關頭,兒子纔由衷地吐出心底話:『爸,我是你兒子……』中國式父子間情感遲鈍的交流體現得淋漓盡致。
當有的孩子生下來就與眾不同的時候,再『能』的父親也被一瞬間打敗,永不得翻身,這時候,父愛就成了一首苦中作樂的戲謔自嘲詩。就像小蔡和他的兒子喜禾。從兩歲的喜禾被確診為自閉癥起,小蔡就變了,變成了父親中的『戰斗機』。從《爸爸愛喜禾》到《十萬個為什麼》,沒有喜禾,小蔡決不至於不能活;但有了喜禾,小蔡纔懂愛和痛。因為喜禾是他的兒子,他就是無價之寶,和自閉癥一點關系也沒有。真實的人生,通常會比任何黑色文學作品還要黑暗悲慘,而這樣真實的沈痛的父愛,足以讓所有無病呻吟者為之汗顏。於是我又知道了,愛孩子的最好方式,是和他在一起,哪怕全世界都背離。
親自監督子女成長,磨煉其堅強意志的父母們,就像《去遠方長大:帶著兒子走川藏》中的父親,這份父愛就被吟成了一首且行且歌的修行詩。47天,父親帶著9歲的修修沿川藏線從重慶到拉薩,騎行2553公裡,終於站在了布達拉宮的腳下。一次遠行,讓本來體弱多病的兒子成了數萬讀者的勵志榜樣。挑戰的不是海拔,而是父愛的高度。在爸爸心裡,兒子成長需要的不是作秀、不是口號,而是真正對困難、艱辛、羞恥心和榮譽感的體驗。一本書沒有多大力度,不足以讓現代人放棄溫暖被窩,『去遠方長大』,但父親用自己的行動帶給我們無限的生活力量。其實,不單是孩子,我們每個人都一直在長大,一直在永不放棄的路上。
如果父愛中夾雜著對心之念之的家史與社會周延的抒發,那麼父愛就是一首生命史詩。這種最深沈幽遠、孤獨求索的愛,來自於駱以軍的《我未來次子關於我的回憶》。因為做父親這件事還沒發生,他狡黠地取了一個刁鑽的視角,虛構了未來的次子回憶。一次父子的同謀,一次互相補充的追憶,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種預設敘事,在試驗生活和愛的另一種可能。兒子只能在黑暗中漸次摸索破碎、散亂、顛倒的記憶碎片,以此試圖緩緩拼湊出那些父親已經無力挽回、改寫、粉飾的生命情節。你看到的,不過是一團糨糊般的往事——次子的回憶,卻是父的情深。在細膩情感為重的描述中,作者體會到了莫大的回憶的愉悅。所有回憶裡,往往只有某一部分是色彩鮮艷的,而其他則化作了黯淡,鮮艷的部分就叫愛。
其實,天地間的父愛都是一首詩。那一首你只要珍藏於心,便覺得天地格外澄明與邈闊的詩。
開頭還是控訴,因為上述諸位爸爸,讓結尾變成了幸福。
你讀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