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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以鑫一年一度端午,糉子早已在城市的上上下下頻頻出現。記得小時候,每逢端午,那就熱鬧非凡。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很早就去米店買來糯米,去菜場買來糉葉。接着,在糯米里摻入一定比例的粳米,同糉葉分別放在水裏浸泡。到了端午節的前十來天,媽媽、奶奶們就會特別忙碌起來。端坐在小板凳上,左手捏着幾張圍成一個圈的糉葉,右手從已經淘洗乾淨的糯米中舀出幾勺,放進糉葉中。下面就很關鍵了,那就要包得緊而又緊,然後還要用細繩穿進穿出、捆綁紮牢。這樣,一個或者是三角形、或者是三寸金蓮小腳型、或者是枕頭型,那真是有模有樣,彷彿一個個工藝品。
然後,那就是家家戶戶飄糉香的時候了。一個大鍋,放進糉子,然後注滿水,就在爐子上慢慢煮,大概二三個小時以後,糉香就會鋪滿一幢房子的每個角落。於是,開始品嚐,開始饕餮。說來也奇怪,那時候,買什麼米都要憑糧票的,好一些的米還得定量,但是,也許早有計劃、早有安排,平時的積攢,終於有了端午節的糉子。
我印象中,好像包糉子都是女性,甚至有些小女孩很早就在學習、模仿、試驗包糉子,爲的是長大成人以後,一定要有這樣的手藝。那麼,男人們呢?
端午前,幾乎也是家家戶戶都要撣塵、大掃除,這就是男性公民的活了。房間的角角落落,都要清理收拾,門前掛上菖蒲、艾葉——那可真是一種清香呀,沁人心脾的清香。還有,那就是把門和窗戶緊緊關上,然後就要薰蒼朮、白芷。這時候,小男孩就滿世界的瘋,因爲額上用雄黃塗抹了一個大大的“王”字,有時,赤膊的胸口也塗上了這麼一個“王”,頸脖上還掛了一個香囊,那可不得了,好像真是一隻虎而到處耀武揚威、搖頭擺尾。
那麼,這個端午爲什麼會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有這麼重要的地位呢?民俗學家統計出這麼四種說法:紀念屈原說、吳越民族圖騰祭說、起於三代夏至節說和惡月惡日辟邪說。甚至,端午還進入了中國四大民間故事之一的《白蛇傳》。白娘娘尋找了自己的愛情,與許仙成婚。不料,法海和尚卻以爲許仙身上有妖氣,就指使許仙在端午節那天讓白娘娘喝下已經放入雄黃的酒。白娘娘明知這酒不能喝,但經不住許仙的央求。不料,這酒剛剛喝下,白娘娘頓時顯出白蛇的原型,而把許仙嚇死——魯迅對法海很不滿,他認爲法海真是多管閒事,許仙和白娘娘相親相愛,你去眼紅什麼呢?我以爲,魯迅雖然有些調侃,但也有着很深刻的思想,那就是愛情和婚姻不容旁人干涉。當然,《白蛇傳》的故事到此就急轉直下、高潮迭起,而引人入勝。
對這幾種端午來源說,我以爲最關鍵的還是中國古人很早就注意到,到了這個時候,天氣進入盛夏,各種蟲害增多,於是就要強壯身體、防止並消滅蟲害。這樣的存在及其意識,我以爲,是端午節至今還在延續的根本原因。
現在,現代化了,可是,我們包紮糉子的手藝正在消失,那千家萬戶糉子的飄香也不復存在。只是想起來了,呃,端午節了,買幾個糉子嚐嚐。當年城市裏圍繞端午的種種活動,也只能留存在記憶之中。
然而,糉子的文章卻好像越做越大。近日,我看到有商家把糉子禮包歸爲禮記篇、個性篇、時尚篇、幸福篇、感想篇、健康篇、文化篇等等等等,還號稱是“引領高端商務、禮品新活力”。我就看不懂了,這麼一些優雅而充滿詩意的篇名,包裝的還不是大大小小的糉子?總不會吃了以後就會有文化、懂健康,或者什麼什麼?更妙的是,有商家把糉子還分爲喜慶端午、醇香端午、福悅端午、濃情端午、吉祥端午,還有什麼詩韻端午、盛世端午……我明白了,這麼一個個糉子,裏面的深奧可不是常人能懂得了,其中的文章可大了去。然而,我又不明白了,糉子有着這麼多的深情厚意,最終吃進了肚子,那又會如何如何呢?
其實,再注意到這些美麗堂皇名詞邊上的價格就會知道其中的奧妙,少則數百元,高達上千元,最厲害的是那款盛世:2966元!天哪,其中大概不僅有魚翅鮑魚,還有茅臺五糧液之類了吧?
生意人畢竟不同以往了,真是有學問、有品位,一個普普通通的糉子,還會弄出這麼多的名堂。讓人領教、讓人大開眼界。
這,大概也屬於緊緊拽住文化的衣角而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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