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說到漢江,襄陽人交口稱讚的是它的“清”。而在襄陽市谷城縣城西南35公里外,橫亙於漢水支流南、北二河之間的薤山,同樣也是“清”得很。
薤山原名女兒山,雖然傳說不一,但是那雲霧繚繞間時隱時現的清秀端莊,的確與閨閣中的女兒有幾分相似。之所以後來改名,據傳與李時珍有關,他在遍尋藥草的途中經過此山,發現了漫山遍野的薤,細長葉,傘形的紫色花,小而素樸,底部形成的像小洋蔥一樣的球形鱗莖,便是中草藥的重要一味——薤白了。薤山由此得名,而海拔1099.3米的主峯仍保留着原來的名字“女兒峯”。
名城有名山,翻閱歷代詩人詠襄陽的詩詞,吟詠甚多的便是坐落在襄陽城區南角的峴山。馬躍檀溪、射殺孫堅,連帶着羊祜的墮淚碑、杜預的沉潭碑,以及劉表墓、張公祠、高陽池、王粲井的遺蹟鑿鑿,圍繞着這座山所發生的歷史如同山勢一樣蜿蜒曲折,難以盡數。相較之下,遠離襄陽城的薤山雖也山脊綿延,峯高入雲,卻因爲路遠地偏,落了一份難得的清淨。清嘉慶年詩人安庭鬆有《薤山疊翠》曰“大薤峯高竹影孤,青堆螺髻接虛無,凌空不許紅塵到,一幅煙嵐畫入圖”,便是這山爲世人所識之初的孤傲清絕。流水夾山而過,獨享八面來風。站在薤山頂上遠眺丹江口、老河口、谷城以及襄陽城,自有一番氣定神閒的從容,無怪乎此山享有“襄陽七郡觀賞臺”之稱。
說孤傲清絕似乎又很不準確,登臨過薤山的人想必都見過那蔥鬱葳蕤的盎然生機,不僅不拒人,相反是宜人而且吸引人的。由於空氣清新溼潤,滿山植物覆蓋,即便是炎夏酷暑,薤山的平均溫度也在25攝氏度左右,成了遠近有名的“南避暑山莊”。自清同治年間到20世紀初,薤山吸引了英、加、挪、法等各國在華教會於此建了50多棟度假消夏的別墅,教士們農曆四月來,沿石花和南河兩路登山,八月秋意微逗,再原路下山,一整個夏天都託付於這山林的清風與清泉了。
從現在陸陸續續修繕的十餘座別墅中,仍可以看出當時消夏生活的寧靜與愜意。這些遁入山間的別墅相互之間隔得並不遠,交遊往來方便,卻又各成一體。建築多爲獨體單層,整飭儼然,風格上中西合璧,木檐坡頂,拱形門,迴廊開闊,室內是牆地一體的青灰色方磚,結實樸拙,壁爐、抽風道、儲物地窖一應俱全。房屋周圍十餘米皆是平坦的開闊地,建有石桌圓凳,以供納涼。同這沉穩地坐落在山間的建築羣一樣,當年的山居生活也從雲蒸霧繞之間獨享一份舒暢與安逸。
大革命時期,谷城縣蘇維埃政府、中共谷城縣委和紅軍部隊都曾建址此處,遺址尚存,現得以重建。抗日戰爭期間,時任第五戰區司令長官的李宗仁,因其司令部所在地老河口酷暑難熬,也曾在薤山避暑,李宗仁別墅因而成爲今天薤山的一大人文景點。原加拿大高級外交官朗寧的別墅也在薤山別墅羣之中。朗寧的父親是襄陽地區的傳教士,童年時他多次隨父親來薤山避暑。1943年,他在重慶出任加拿大駐中國外交官時,又攜家眷在此消夏。1976年,他來到中國想再訪薤山,卻因種種原因未能成行,抱憾而去。1986年,朗寧的小女兒重登薤山,幫父親也是爲自己圓了心願:半個世紀前,她正是在這裏出生,並在這裏的教堂接受洗禮的。父親當年栽種在門前的兩棵柏樹至今依然枝葉繁茂。
說到樹木,今天的薤山,薤白已經不是主角。各異的珍奇古樹、高大的喬木林與生生不息的灌木、青藤、芳草、花卉已經遮住了它的天地。但附近的人們依然喜愛薤白,不僅用來做藥,也煮食、糟藏、醋浸、爆炒,是鄉野百姓飯桌上的一道家常菜。同薤白的亦藥亦蔬一樣,薤山清遠而又隨和,既有逍遙世外的從容,也有它樂得其居的舒適,或許不是“凌空不許紅塵到”,而是凌空更解紅塵味,只因一派天然風入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