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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服古人,農曆的二十四節氣二十四個名取得好。既有科學的準確性,又有藝術的可賞性。我已在好多方面發現,古人取名比今天的我們有水平。
□苗得雨
一年四季,一季六個節氣,每一季第一個都是講某個節氣到了,中間一個又講的是那個季節最好的時候,最是那個季節的時候;當中的前兩個和後兩個,講季節中的一些現象。那些名都取得好極了。各季的頭一個分別是“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中一個是“春分”、“秋分”、“夏至”、“冬至”;後兩個是“雨水”、“驚蟄”,“清明”、“穀雨”;“小滿”、“芒種”,“小暑”、“大暑”;“處暑”、“白露”,“寒露”、“霜降”;“小雪”、“大雪”,“小寒”、“大寒”。
每一個“立”,都讓人感到似乎“立”得早了,你看最冷的“大寒”才過半個月,就“立春”了。還一個月纔到真正春天的“春分”哩!這一個早,早得妙,是講辯證法,講事物是在相互交插中進行。一些諺語,就給你講明白了,“打了春,瞎歡喜,還有四十天的冷天氣”,還不止一個月呢!還有“驚蟄鼓了風,還得另過冬”,這可是在“立春”一個月的時候。諺語說:“春雨貴如油,有點就不愁”,“立春”後第一個節氣就是“雨水”,這太合人心意了。這時,儘管有時還下雪。但“打了春的雪,狗也攆不上”,化得快。“冬雪是被,春雪是鬼”,是說它對麥苗不利。“清明”後是“穀雨”,正是五穀喜雨的時候,特將“谷”與“雨”相連。“清明前後,種瓜點豆”,說明春天播種不在“立春”“春分”時,而在此後的“清明”前後。《五言日用雜字》中說:“行說立了夏,家家把苗剜。”你看,鋤頭遍春苗,還是在“立夏”的時候。諺語說:“吃了端午糉,才把小破襖扔(念“橫”的去聲)。”
小時在農村,開始割麥,早上起早了,有時還有點涼,要披着棉襖下坡。“芒種三日見麥茬”,麥收總在芒種前後,因爲“麥熟一晌,蠶老一時”,麥熟說也快,頭天見還不行,第二天就可以收了。這個“芒”字,頗耐人尋味,芒本是有刺的一種植物,但麥穗在成熟時,那麥芒就乾硬了,手摸着扎得慌,這時再不割,就俗說的“爛地裏了!”“麥子掉了頭,高粱沒了牛”,這時季節時速快,“芒”與“種”相連,就是說麥收與夏種緊接着。“小滿”,是指麥粒在灌漿時,已經滿漿了,籽粒飽滿,然後就是成熟。
夏天的熱,用一個“暑”字表達,“小暑”、“大暑”,“立秋”後還有個“處暑”,有出走的意思,又有仍在的意思,因爲“秋後還一伏”,這就是常說的“秋老虎”。但“立了秋,掛鋤鉤”,這時天仍熱,草卻不再長,鋤不鋤關係不大了,就是有點,也被莊稼壓住了。“白露”、“寒露”、“霜降”,都是說早上的霧氣在不同溫度下的變化,霧氣變露水,露由“白”到“寒”,再變就是“霜”,說霜是“降”的,“下霜了”,實是露水變的,《千字文》上說得明白:“雲騰致雨,露結爲霜。”《五言日用雜字》中說:“行說寒風至,身上一掛單,夏貨全無用,換些夾的穿。”秋漸入冬,衣服便由夾到棉。冬天也是漸進,先“小雪”,後“大雪”,“大雪不封地,不過三二日”此時,地凍透了。《千字文》說:“寒來暑往,秋收冬藏。”一個來,一個往,一個收穫,一個儲存,是說了一年四季。
節氣名字的美麗,使得人們在生活中願意取之爲名。我老家一個長輩叫“芒種”,一個同輩叫“小雪”。有篇小說的男主人公叫“大暑”。孫犁《風雲初記》中,姐姐叫“秋分”,妹妹叫“春兒”,秋分端莊,春兒漂亮,春兒愛慕的小夥叫“芒種”,芒種上衣前面破了一個地方,春兒給他縫,讓他嘴裏叼根草根,說:“不然,咱倆將來光打架!”另一書《鐵木前傳》,漂亮女主角叫“小滿”。張德裕畫的插圖,孫犁看了,覺得非常合心意,以至問張德裕:“你見過小滿?”小滿是孫犁老師在作品中創造的人物,張德裕上哪裏見去?分明連孫犁本人都覺得世界上真有這麼個人物,張德裕是看見了,才畫得這麼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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