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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身海南島山巔,迎着浩蕩的長風,憑欄眺望藍天下碧海,頓然生出羽化凌空而去的愜意。滿眼絕勝風景,令人恍若置身仙境。驀地,我的視線被綠樹和青藤深深吸引,這是我在北方山區或平原很少見過的景象---一株手臂般粗細的藤,緊緊纏住一顆長勢粗壯不知名的樹,纏的是那樣堅韌、那般執着。因爲有了纏繞的藤,樹木才能身軀偉岸,在狂怒的颱風中不被摧折,挺然屹立;因爲有了身軀偉岸的樹,藤纔有了依託,承受着陽光雨露,身姿婀娜飄逸。據當地人說:藤和樹相伴生,雙方都得到美好,不但可以吸收對方的養分,還可以相互扶持……
聽着富有哲理和詩意的講述,我的心突然緊縮起來,想起著名詩人流沙河,那年那月因發表了以《草木篇》命名的一組散文詩而被打成右派,其中有一首題目就叫做《藤》。自少年時代流沙河詩案一直糾結在我的心中,百思不解寫草木篇怎麼會反黨呢?我出於好奇很想看一看流沙河寫的組詩,但一直沒有機緣。直到我女兒當了班主任中學語文老師,我無意中翻看她的教科書,才發現其中選錄了流沙河的《草木篇》,分爲《白楊》、《藤》、《仙人掌》、《梅》《毒菌》五題,文字都很精短。其中命名爲《藤》的那首內容爲:他糾纏着丁香,往上爬、爬、爬……終於把花掛上樹梢。丁香被纏死了,砍作柴燒了。她倒在地上,喘着氣,窺視着另外一棵樹。流沙河寫《草木篇》的時候年僅26歲,時任四川省《星星》詩刊主編,是在56年2月到8月間在作協培訓期間從北京回成都火車上草成的。就因僅僅364個字的散文詩《草木篇》,流沙河在反右運動之前即先於全國右派而成爲重點批判目標,從此開始了長達20餘年飽受屈辱和磨難的悲劇人生。幾個月後,全國反右運動開始,先後有25000餘人因流沙河和草木篇受到莫須有的株連或成爲右派分子,上演了相似的人生悲劇。最高層點名批他:“假百花齊放之名,行死鼠亂拋之實”。於今,拂去歲月的風塵審示草木篇,不過是歷代中國文人慣用的藉助賦、比、興的手法託物言志即景忬懷罷了。充其量是諷喻那些沒有什麼真本事,不學無術,只靠阿諛逢迎攀附巴結翻三複四的小人。其實,在現實生活中這種人也沒有絕跡。可見,流沙河的草木篇有永久的藝術魅力,諷喻又是多麼的精當。所幸,經歷劫難的流沙河老人依然堅強,不改詼諧風趣,他曾戲言:《草木篇》以其短爲當年的反右運動多快好省充了當批判的靶子,令聞聽者在酸楚中忍俊不禁。
我從凝思中醒來,愛憐的觀賞被青藤纏繞的樹木,感嘆大自然進化的神奇;感嘆物種生命力的頑強,倘若此生有幸見到劫後餘生的流沙河老人,我想對他說:“如果從植物學角度講,您對藤的描寫或許錯了呢?因爲在我的視野內,藤分明沒害她的宿主---樹啊?
愛穿鑿的我爲此訪問過睿智的老人,他們也說沒有見過丁香樹被藤纏死。與之相反,我記憶中有那麼多的民歌和詩詞曲賦,以藤纏樹告白人間美好的愛情……手扶青藤纏繞的樹木,我在天光海濤中凝思,欣逢盛世,創作文學作品再不會有隱憂,更不會爲此罹難。情動於衷,也以藤爲題,隨手寫下一首即興小詩:
那電閃雷鳴漆黑的夜裏,
一株幼芽探出石隙
在天威下恐懼
在地怒中顫慄
她會被暴雨攔腰摧折
她會被颶風連根拔起
絕望中看到搖撼的小樹
她慌急靠攏他的身軀
磨難凝成夢的期許
美好故事融進斗轉星移
他爲她支撐起生命的高度
她給他全部身心的扶持
天地間昭示愛情永恆
任是地老天荒生死相依
(公安寶坻分局 閆大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