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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人閒話
-商豔燕
年輕時,有閒,沒有錢,所以經常眼巴巴地看着書店裏的好書,默默走開。
現在卻是有錢沒有閒的中年時光,好容易停下忙碌的身體,若非萬不得已,休息遠比讀書來得更迫切,甚或更喜歡與孩子站在陽光滿滿的院子裏,看時光如流水般滑落,讀書的興致很有些每況愈下的感覺。
想起年輕時的那首歌: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錢的時候我卻沒時間。人生事,大抵如此。
那天在微博上瀏覽,看到喜歡的句子,出自某位不是非常著名的女作家。這麼多年,如同記着初戀的男孩名字一般,對於她的喜歡早已變成了一種記憶的符號。
很多年前的那一天,也便又如小兔般跳在時光的手掌裏。那時她以某一本書突然出名,她的名字美得有些脫俗,當我在書店裏驀然與此書相遇時,瞬時明白,那必將會是我貧瘠生活的一點亮色。年輕時,在書中走向世界,靈魂飢渴,一句話也許就能填飽溝壑。但是最終並沒有掏錢買下。對於做臨時工的我來說,一個月只有幾十塊,買一本書是過於奢侈的事情了。最終我向現實投降。
之後卻一直陷於一種糾結,靈魂與身體同樣的飢餓狀態下,偶爾一次的餵飽靈魂,是不是要遠比現實來得更有意義呢,且一本書會伴隨終生,而身體的飢餓只不過是暫時的。不能聽從內心的呼喚,有時是年輕裏常常犯下的錯。
我一直在想,錯過一本書,就如同錯過一個人,縱使有千般的好,也因爲沒有機會真正地走入對方的世界,而成爲交錯的遺憾。
我一直在揣想,在那本書裏究竟有多少美好的句子就這樣輕飄飄地從我的青春裏逝去了。當我終於狠下心去決定去買書時,書已脫銷,而書店裏再沒有見過她的任何作品。
在微博裏看到她的名字,心是突然暖了一下,彷彿你一直關注的那個人,一直在那裏,從未遠離,一直以自己並不知曉的方式安靜地存在。她在路上,我也在,時光用這種方式拉近了我與她的距離,真好。彷彿一搜索到她的名字,就已觸摸到了過去的溫暖。儘管這中間已隔了十餘年的光陰。
被勾起的回憶,煽動着蝴蝶的翅膀。總有一些瞬間讓人如此懷念。我立意是不肯錯過了,依那句子,搜索了關於她的一切,網絡讓人如此親近,她的新書她的一切,近在咫尺。收藏網頁,待一個更靜的時光與她靠攏。喜歡收藏很多東西,包括網頁,但收藏也是一個很壞的習慣,收藏後也經常忘記它的存在。可是她的文字,我是真的準備了用心去品讀,爲了多年前那份失落的喜歡。
她成熟了,文字裏透着滄桑的美以及深深的凝重,依然有特立獨行的味道,依然有女性獨到的見解。只是,如同鏡子,我照見了年華,歲月是一把鋒利的刀,它無情地割去了我們的單純想念。她不復是往日的她,我亦不復是當年的我。再也沒有一種喜歡能如初戀般晶瑩剔透,再也沒有一本書能如初戀般讓人如此掛牽。讀書的年紀已遠去,老下來的,又豈止是年紀?
直到重逢才知道,原來喜歡,也會悄然流逝,原來,沒有人會站在原地等待。
但是也幸好重逢,重逢了,便可以放下了。
讀書,恰如愛情,在年輕時,不懂愛,及至上了年紀,又沒有足夠的精力去愛。人生事總如那缺了一角的圓,帶着些許的失落向前滾動。
只想說,假如愛,就在當下愛,不要等待。讀書亦如此。
商豔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