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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行橫道線是為行人過馬路設置的嗎?
一個瑞典哥們頭一回來中國小住,據說在馬路上被各類車輛追得吱哇亂叫,每次見到我們都感嘆說,自己差點又被車撞了,幸存下來真是天大的運氣,一定要感謝天上各路神靈,必須的!
說起中國馬路上的車輛,其實作為土生土長這麼多年的祖國人民,我依然還是內心犯怵的。這可能主要因為我的運動神經不怎麼好,從小體育課就是勉強及格,打乒乓時常接不住球,反應比較遲鈍。所以每次打車,如果是停在目的地的街對面,我都寧願多浪費幾元錢,讓司機到前面路口調頭,以此避免自己走過馬路。
有時候司機蜀黍們會教育我說,女孩子也不用這麼嬌氣吧,你自己走兩步不就到對面了嗎?前面調一個頭又費時間又費汽油。再說了,我又不是把你扔在綠化隔離帶的街對面,我這已經把你放在人行橫道線的前面了,你直接就能走過去,多方便啊!
好吧,事實上這就是我覺得最大困惑不解的問題之一:人行橫道線是為行人過馬路設置的嗎?如果是,為什麼當綠燈亮起的時候,我還是得不停地避讓右轉的車輛,等到這些車輛都走完了,綠燈也只剩下最後半秒一秒的時間了。劉翔就是這麼練出來的吧?要是遇上那種特別寬的馬路,有幾個岔路口的那種,我讓完右轉的那一撥車以後,走到人行道的中央,還得再等左轉的車輛走完。要是左轉的車輛走完,綠燈也剛好結束的話,我還得站在這麼寬的馬路中央,煢煢孑立,在接下來的幾分鍾之內,心驚膽戰地感受著前胸背後有無數車輛從兩個不同方向飛馳而過。就我個人的經驗而言,這個時候最好是乾脆緊閉雙眼,一動不動,硬著頭皮任憑車流掀起的狂風掀起長發和衣擺,即便它們是如此親密地從你的脖頸耳畔掠過也一定要心如止水。如果你睜開眼睛,被轟鳴而來的兩側車輛嚇得左躲右閃,那你被碾成肉餅的幾率反而會大大增高。
中國的車從來不讓行人,這種邏輯堪稱中國的常識,世界的奇跡,即便是在人行橫道線上,他們的邏輯也是讓行人來讓車輛。更不用說這些車輛又自恃車技高超,警察在的時候喜歡打個擦邊球,貼著黃燈來搞賽車,警察不在的時候則跟死神賽車。非機動車則乾脆徹底認為交通規則不是為他們准備的,因為他們都自恃擁有汽車人的變身技術。遇上闖燈或逆行神馬的被警察看見,一個翻身下車我就變成了行人,看你怎麼用交通規則來治我?
所以作為一個中國的行人,過馬路的時候看見綠燈,等所有不違反交通規則的轉彎車輛走完再走,即便你具有比劉翔更快的速度,也扛不住那批打擦邊球、在變燈前半秒一秒就已經發動衝過來的車輛,更扛不住那一群完全不看燈紅燈綠的非機動車。唯一的對策莫過於車不讓我,我不讓車。也就是憑著敏捷的反應,算准飛馳而來的車速,左突右閃,時跑時跳地越過馬路纔是王道。中國的乒乓球運動最早走向世界,我覺得跟這自幼練就的反應能力有關。
昇級版攻略是根本不用看紅燈綠燈,湊夠了一群人就可以過馬路了。這個攻略無疑道出了中國式橫穿馬路的精髓所在。在一輛車和一個人的對峙中,無疑車是不可能讓人的,但是當一輛車面對一群人的時候,這種群體式的自殺行為就能從某種程度上震懾住車輛。我就是那個在不得不過馬路的時候常常怯懦地尾隨一群人,並且狡猾地站在來車方向的另一側,用別人當肉牆的家伙。我總是亦步亦趨,並且時刻准備著一旦我身邊那幾個行人被撞倒,我就趕緊撒丫子逃命。
正在介紹攻略,我忽然想起那瑞典哥們熱愛印度,之前的許多年裡,他其實一直定居在印度。印度這麼混亂的交通環境,他都沒被車軋死,他憑什麼在這兒抱怨中國的人行橫道線呀!瑞典哥們急忙解釋道,印度的道路確實比中國亂,這沒錯,所有該在右側行駛的車輛都在左邊溜達,該在人行道上的行人都在車行道上漫步。但是這種全盤混亂反而造就了另一種安全的平衡。最危險的是中國這樣的,到處都在宣傳講規則,人人都自稱遵守規則,你以為他們都會遵守規則,結果你就很守規則地被碾成了肉餅,血肉橫飛的時候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孫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