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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 雨聲潺潺地,在書裏。
已經閱讀了多久?一個時辰、一年,還是一生一世?
手指,有一種依賴感。有時候有種錯覺,可能手指比眼睛更像眼睛。手指翻閱着,瀏覽是沙沙地,像風捲塵沙;細讀則像談情,一次次,從一個愛人的皮膚上爬過。
——書,可能是一個醜婦,但更多的可能性是一個美人。
日子,無花無酒?沒有關係。王禹偁有詩《清明》:“無花無酒過清明,興味蕭然似野僧。昨日鄰家乞新火,曉窗分與讀書燈。”清明節的清晨,淡淡的微寒中,一豆青燈,有書相伴,襯着書生喜讀的悅意,是怎樣的一種喜上眉梢?
海棠花開,春意盎然。多重多病身者,捧《紅樓》風月寶鑑;縱慾者,《金瓶梅》中讀出一身冷汗;而一時豪傑志毅之士,夜讀《春秋》,誅顏良斬文丑,文武雙全,靠的是十八般武藝,也是胸中丘壑,一覽衆山小。
往古代追溯,《漢書·藝文志》裏說:道家出於史官。老子的學問,其實都是讀書讀出來的。原來老子在周朝,乾的就是徵集、收藏曆史的活計,近水樓臺,所以章太炎說他“人事變遷,看得分明”。史官,讓遺失的記憶得以保存,我們的閱讀,何嘗不是在反芻祖先的回憶?秦皇漢武,略遜風騷,後繼之士,重蹈覆轍。
有時候,書也是一種誘惑。羅貫中的《平妖傳》中的傳奇,全都由一本猿猴守衛的天書引起,天書下凡,天下大亂。然後,唐僧西天取經,天下太平。利瑪竇在東行傳教的路上必須學習中國的經典,他的目的,不是皈依,而是隻有通過閱讀,他才能真正瞭解這些黃色面孔的道貌岸然之士是如何思考上帝和認識天堂的,他纔好知己知彼,在異教徒的國度傳道授業。
俱往矣,目送徵鴻飛杳杳,思隨流水去茫茫,時間之書一頁頁散落。
當機械複製時代的印刷機轟然開動,閱讀也開始從士大夫的廟堂,走向草根大衆的牀頭廁頭,所謂上得廳堂,下得茅房是也。書籍,既可以高深莫測像菩薩一樣供着,也可以一杯咖啡般品着,柴米油鹽醬醋茶不可缺,書,同樣是生活最大的主食和調味品之一,少了它,嘴裏真要淡出個鳥來。
當然,這也帶來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書籍日繁,弱水三千,我只能取這一瓢飲。未及寓目者,有多少名詩佳句,如花瓣零落成泥,空自惘然。
算不算奢侈的願望:只要好書盡入懷中,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