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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於現實生活的壓力,特別是房產方面的重壓,都市中悄然出現了一種“新分居”現象:生活在同一個城市的夫妻,結了婚卻不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各自過着和婚前沒太大區別的“單身”生活。
如今,包括北京在內的一些大城市有人開始嘗試這樣過日子,這是比“裸婚”更裸的一種婚姻形式,索性連住都不住一起。
這種“新分居”現象究竟是因爲什麼,是生活的壓力還是世俗的偏見,“新分居”一族又有着怎樣的無奈?
樣本一
劉華26歲IT公司職員結婚1年
各自住宿舍爲省下租房錢
格子襯衫,黑框眼鏡,一副典型的學生打扮,要是他自己不說,真看不出劉華已經有一年婚齡。從上大學到現在工作已經4年,劉華睡的基本都是宿舍的上下鋪,如今結婚了,還是沒脫離上下鋪,這讓他不免有點沮喪,“居京城,大不易。”他感慨道。
劉華的妻子小方和他是老鄉,都是山西人,兩人在兩年前的一次同鄉會認識,談了一年戀愛之後決定結婚。“其實我也知道,我們可能並不具備結婚的條件,比如房子、財產,但是我倆感情很好,想結了婚穩定下來,然後慢慢在北京打拼。”劉華表示,這兩年他的一些同鄉同學也都紛紛結婚了,這大概是“北漂”抱團取暖的一種方式,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過些。
劉華如今在一家不大的IT公司做程序員,月薪不到5000元,“畢業之後跳了好幾家公司,也有比這裏掙得多的,最後選這裏是因爲提供宿舍,雖然是四個人一間的地下室,但是能省下不少租房費用。”
房子是“北漂”們心中永遠的痛,劉華說他住過唐家嶺,住過燕郊,有時候上下班要三四個小時,因爲越遠房租越便宜,他要的只是生活的最基本要求,一張牀而已,哪怕是黑暗潮溼的地下室,他已經很滿足了。
妻子小方在一傢俬人公司做會計,月薪3000多元,公司有一間房子給兩個女職員做宿舍,“我們倆都不用租房,省了一筆很大的開銷,要不然這附近一居也要3000多元。結婚的時候,我倆反覆考慮過,找個有宿舍的單位太不容易,就先不公開結婚的事,暫時還住宿舍,以後經濟情況好一點再說。”
爲團聚只能週末旅館開房
他們就這樣開始了“分居”的生活,兩個人單位一個在朝陽區一個在海淀區,車程要一個多小時,平時要在一起不容易,所以只能週末團聚,即使是“週末夫妻”做得也並不順利。“要想找個倆人單獨在一起的機會真的挺難的,我這邊4人一間的宿舍,個個都想把女朋友往這兒領,週末人比平時還多,她那邊要提前問好舍友週末回不回來,有時候人家忽然回來,弄得特別尷尬。”
實在找不到地方,倆人只好去旅館開房,“第一次是去一家便宜的小旅館,好些人都是去開鐘點房的,老闆看我們那眼神特讓人不舒服,我差點忍不住把結婚證拿出來。”後來劉華和妻子會找稍好一點的旅館做週末的團聚點,“也就一個月奢侈一兩次吧。”週末就像他們的節日,“有時候從週一就開始盼,想着週末帶她去哪裏吃飯,看電影,想着就覺得特幸福。”
平時的日子,兩個人聯繫的工具是QQ,“全天都掛在QQ上,想到什麼隨時和她說,有時候上廁所都心神不寧,怕錯過她說什麼話。”晚上倆人經常視頻聊天,聯網打遊戲,或者一起看一個電視劇,互相吐槽評論,“雖然不在一起,有時候感覺還是挺甜蜜的,越見不到越想見,這大概就是距離的作用吧!”
劉華表示,“分居”的一個好處是,感覺還像在談戀愛的時候,不好的地方是,生活上不能互相照顧,“小方胃不好,不好好吃飯,我總是擔心,要是我在她身邊,可以幫她調理。”好在兩人各自獨立生活多年,自理的能力都不錯,生活還算井井有條。
現在吃苦爲了不可知的明天
分居的生活已經持續了一年,有苦有甜,而未來對於劉華和小方來說,還是一個未知數。“我們選擇這麼生活,其實也是爲了多攢下一些錢,想在北京真正落腳。”劉華給記者算了一筆賬,他們夫妻二人目前月收入總共8000元,吃飯消費花掉3000元,一個月下來可以攢5000元,現在兩人一共存下十多萬元,“想湊夠20萬元,貸款在郊區買一個小房子,哪怕很遠很小,在北京有了自己的房子,纔算是站穩腳了。”對於北漂一族來說,房子似乎是個終極夢想。
然而,面對京城不斷上漲的房價和生活成本,劉華經常會陷入莫名的沮喪和焦慮,“我很怕在這個城市裏,我永遠也給不了她一個家。”對於這樣“分居”,劉華對妻子其實是心存歉疚的,“沒有體面的婚禮,沒有婚紗照,沒有擺酒,甚至連同事都不知道,我覺得對她來說很委屈。”反而是妻子經常開解他,認爲現在吃點苦爲了明天更美好,“她說,即使我們將來不在北京生活,拿這筆錢回山西老家,也可以安家置業,爲生小孩做準備,在北京打拼的日子,是年輕時候美好的記憶。”
劉華覺得自己很幸運,找到這麼好的妻子,“其實無論是分居還是廝守,無論在北京還是在老家,兩個人相互理解最重要,心在一起就特別溫暖。”
樣本二
李惠珍55歲退休再婚半年
扯了結婚證就是一家人
李惠珍並不知道自己歸進了“新分居”一族,她自嘲:“沒想到老了還趕了趟時髦。”李惠珍5年前老伴去世,兩年前認識了住在附近小區的喪偶的老於,兩人因爲參加社區的合唱團關係越走越近,最終萌生了再婚的想法。
“現在黃昏戀走到結婚可不容易了,子女、財產、房子,都是難關,過一道就像扒層皮。”李惠珍告訴記者,爲了避免這些麻煩,她身邊的一些老年朋友很多選擇了“同居”,不結婚不扯證,倆人就是住在一起互相照顧,做個伴,合則聚不合則散。“現在老人觀念都挺開放了,可我還是接受不了,總覺得這麼沒名沒分在一起擡不起頭來。”她說自己是特別傳統的那種女人,一定要明媒正娶,婚姻希望得到孩子和朋友的祝福。
爲了解決那一道道的難關,李惠珍說她深思熟慮了很長一段時間,纔想出這麼個主意。“我們倆領證結婚,但是平時還住各自的房子,他可以到我家過夜,我也可以到他家過夜,財產不混在一起,各花各的錢,但是共同的生活開銷要共同承擔,各自的孩子自己負責,生活互相不摻和。”她這個主意首先面對的就是老於的強烈反對,“他說,那咱倆各過各的,還結什麼婚啊?我說,扯了結婚證就是一家人,肯定比一個人過得好,可以互相照顧,分得清楚些,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老於拗不過她,最後還是被說服了。
婚前開家庭會談清財產房子
李惠珍的分居生活“試驗”了將近半年,她認爲效果不錯,“我的房子不如老於家的大,我不想去他家住其實也是怕他家孩子有想法,以爲我貪圖他的房子,以後想佔他家房子,這種糾紛現在太多了,我不想讓人家說閒話,我和老於商量好了,現在各自的房子,手頭的財產都留給各自的孩子,讓他們不要瞎猜疑,我倆在一起,就是因爲談得來,想做個老來伴,沒有其他的因素,以後老了,各自的孩子要承擔贍養的義務。”
李惠珍說自己性格直爽,有話一定要說在明面,要不然心裏彆扭,倆人領證之前,召集雙方總共五個孩子開了一個家庭會議,把自己的想法開誠佈公和孩子們說了,“孩子們沒有意見,說只要我們倆過得好,他們一定祝福我們,也會同樣孝敬我們。”他們甚至沒有要求孩子改口,老於的孩子叫李惠珍“李姨”,李惠珍的孩子叫老於“於叔叔”,相處得挺自然的。
平時,倆人還是和以前一樣,一起在社區打球、唱歌,晚上有時候一起過,有時候各自回家忙自家的事情。李惠珍不能離開家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小女兒今年高考,還需要她的照顧,所以家裏事情比較多,“老於孩子都工作了,沒什麼負擔,我還有小女兒要照顧,所以他平時來我這邊多一點,晚上幫着我做飯,對我女兒也很好。”白天沒事的時候,李惠珍也時常到老於家裏,幫他打掃衛生。
分居要分得不傷感情
李惠珍告訴記者,她的不少朋友至今都不理解不認同這種做法,認爲倆人結了婚不住一起,還分得這樣清楚,恐怕日子過不長。“其實我倒覺得這麼分居有利於感情和諧,我們畢竟不是年輕人了,不用天天黏在一塊,而且大半輩子的生活習慣,要適應另外一個人其實是很困難的,這樣分着過,最大限度保留了自己的生活空間,不用改變太多,感情反而容易保持。”
財產不混在一起,就牽扯到誰花錢過日子的問題,李惠珍笑談,他們實行的是AA制,“但是分也要分得藝術,不能因爲這個傷了感情。”李惠珍告訴記者,她退休金一個月3000多元,老於4000多元,“平時用於生活足夠了,他知道我還要負擔小女兒上大學,負擔比他重一些,所以日常開銷就主動多承擔一點,我主要是負責買菜,買生活用品,兩個人都願意爲這個家投入感情、精力和錢,多一點少一點也不用分太清楚。誰要是家裏有事急需用錢,我相信對方都會伸出援手的。”
難道將來兩位老人就一直這樣“分着”走下去麼?李惠珍說,對於將來倆人也合計過,“現在我們50多歲,身體都不錯,起碼還能高高興興一起過個20年,只要能走,就這樣走下去,真走不動了,乾脆倆人一起去住養老院,不拖累孩子們。” J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