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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嶽霞蔣純核心提示
這是個關於承諾的故事:12歲的畢明哲看到患先天性肌無力症的同班同學王理腿腳不方便,說:“以後我天天揹你上下學。 ”所有人都以爲他只是隨便說說,可是畢明哲背了8年,甚至放棄了到新疆讀本科的機會,選擇了與王理同讀保險職業學院……
這是個關於成長的故事:不僅是一個男孩對另一個男孩的付出,而且是兩個男孩之間的相互影響,畢明哲給了王理更廣闊更溫暖的世界,而王理的果斷和自強不息給了畢明哲更多堅持的理由。
當所有人都感嘆這個承諾背後的沉重,感嘆“做一件好事易,做一輩子好事難”,畢明哲卻很淡然,他已經習慣了背上有王理的重量。兩人行走一行足跡
“我當時急着要鎖門回家,就想幹脆背王理回家得了。 ”
20歲的畢明哲現爲保險職業學院2010級國際商務一班學生。他一米八出頭,90公斤,笑起來憨態可掬,背膀寬闊,被同學王理笑稱“人家有寶馬,我有‘寶熊’”。王理也有一米七的個頭,65公斤。前日這哥倆出現在初中校園臨湘市成大實驗學校時,讓幾年未見的初中英語老師趙慶華連說“兩個人都胖了”。老師的記憶,還是8年前那兩個12歲的少年,“雖然畢明哲一直長得比同齡人高大一點,但畢竟還是個孩子,揹着王理爬上爬下的,讓我很心疼。 ”
而第一次背王理,畢明哲依然記憶深刻:腿腳不便的王理借居在學校附近的父親朋友家,由外公外婆照顧。年邁的外公用自行車馱着接送王理上下學。“那天剛開學不久,我們還要晚自習,外公不知道,沒有來接,王理孤零零地坐在教室裏。 ”畢明哲笑着說,“我當時急着要鎖門回家,就想幹脆背王理回家得了。 ”
這是這對小兄弟友誼的開端。
由於小學在廣州中山讀書,回到臨湘讀初中的畢明哲聽不懂臨湘話,在學校裏也沒有什麼朋友。王理成了畢明哲在湖南的第一個朋友。上學放學的路上,在背上的王理教會了畢明哲說臨湘話,把孤獨的畢明哲帶進了朋友圈,他還教會了畢明哲吃檳榔,“說這個東西好吃,我一吃,舌頭都麻了。 ”畢明哲笑着對坐在旁邊曬太陽的王理說:“你瞧,都是你帶‘壞’我的。 ”兩個90後說話以互“損”爲逗樂方式,那些背上的時光,熱鬧,不寂寞。
可是兩人行走,一行足跡,背上的這段路應該不是時刻都這麼有趣。初中的時候,上學放學每天4趟,去廁所每天至少2趟,來回2公里多;高二的時候,教室在六樓,廁所在五樓,高三的時候教室在二樓,但廁所在對面一棟教學樓。一層22級樓梯,上上下下,一天要爬近500級臺階。
聽說有個結實的體育特長生曾試着背王理上4層的教學樓,感受是“上下樓一趟就累得好比跑了趟5000米”;另一位足球運動員也做過類似嘗試,不過感覺自己“脖子被勒得發青,腰也被王理的腿硌得痠痛。 ”
可是,在王理的印象中,這個同齡兄弟厚實的背是這麼穩妥和安全。畢明哲也從沒顯出爲難和勉強,他總是說,我有勁,多重的東西也能揹着一下子站起來。
這是因爲在畢明哲的心裏,揹負的從來不是體重,而是他的兄弟。一句承諾,堅持8年
“我也沒想過會背王理背上8年,我只是想‘幫一次’,‘再幫一次’。 ”
對王理的父母王玉虎夫妻來說,王理是心頭最柔軟的痛。從一兩歲發現孩子走路經常摔倒後,王玉虎夫妻先後帶王理到長沙、北京和上海等大醫院尋求名醫,花費了10多萬元,得到的診斷結果是——先天性肌無力、韌帶發育不全……
在父親王玉虎看來,遇到畢明哲,終於讓這個命運多舛的孩子感覺一點命運的眷顧,“是王理的運氣。 ”第一次聽到畢明哲跟他說,叔叔,你放心吧,以後我天天來背王理。王玉虎很感謝這個孩子的善意,卻也沒當回事,“天天背,是個多麼麻煩的事情。我們父母願意爲孩子付出,是應該爲孩子付出的。可是畢明哲只是一個剛認識王理的同班同學,而且還只有12歲。 ”
“我也沒想過會背王理背上8年,我只是想‘幫一次’,‘再幫一次’。 ”畢明哲說。沒想到,真的天天背上了,不管颳風下雨,天寒地凍。天天看着一個孩子揹着另外一個孩子說說笑笑地從家門口經過,不瞭解王玉虎家的人一直以爲他家有對雙胞胎。
有一天,王玉虎接到學校的電話說王理沒有到校,打給家裏一問,王理說畢明哲還沒來接他。每天5時30分起牀的畢明哲總是準時到王理家,然後兩個人一起趕6時30分開始的早自習,今天怎麼了?一打聽才知道,畢明哲病了。 “不過他們那天並沒有曠課,只是比往常遲到了一點,因爲畢明哲還是來揹着王理去上學了。 ”寶馬還有個定期保養,可是王理口稱的“寶熊”,似乎身體特別健壯。據說唯一的一次“保養”是初二的時候畢明哲打籃球左手骨折,傷沒好,在接送王理的路上摔倒了,再次骨折,“這次休養了將近一個月。 ”
當初承諾背王理上學,畢明哲的父母出於安全考慮曾堅決反對。從堅決反對到現在把王理也當成了家裏人,也許是因爲畢明哲的堅持,也許是因爲王理的自強,也許更因爲這個家庭一脈相承的善良。
背過初中,背過高中,兄弟倆面臨了人生最艱難的選擇:高考後何去何從。被初中英語老師趙慶華贊爲音色極佳的畢明哲很喜歡當主持人,高中起開始主攻播音主持專業,按高考成績,可被新疆一藝術本科院校錄取。可王理因爲手無力握筆影響答題,最後只考了193分,幸運的是,被王理和畢明哲的故事所感動,保險職業學院對王理和畢明哲拋來了橄欖枝。
對畢明哲來說,被媒體問得最多的恐怕就是這個——爲什麼要放棄新疆的本科院校而選擇陪王理到長沙的專科來讀書。爲什麼?箇中滋味,如果一兩言能道盡,也許當初畢明哲就不會猶豫煎熬20余天了。
畢明哲記得的是他撕掉新疆那所院校錄取通知書後的輕鬆,他對王理說:“我又可以揹着你一起上大學了。 ” 有困難,找老師
“剛開始背王理,是同情,是承諾;到了高中就覺得是生活中的一部分了;然後到了大學,所有的外在的因素都沒有了,覺得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 ”
雖然哥倆能一起讀書,住宿等條件特殊安排,得益於媒體的報道後學校的重視。可是畢明哲和王理對媒體的報道有點“牴觸”。要強和勤奮的王理覺得媒體把他的“不能”放大了;而畢明哲覺得就這麼點事,問來問去,“有點煩”。
到保險職業學院讀書後的一個月裏,畢明哲班上的輔導員劉玉美對畢明哲的印象只是“勤快、懂事”,下課積極擦黑板,到老師辦公室也總能找到事情做,而且做得很熨帖。
畢明哲又當上了班長,劉玉美老師說這個班長想事周到,雖然畢明哲在班上算年紀小的,可是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喊他“老畢”,並形成了一句“名言”——“有困難,找老畢”。
上了大學,世界更大了,畢明哲有點小失落。由於不同系,畢明哲將王理背到教室上課後特意找到王理班上的班長於欣池說明了王理的情況,“請幫忙照顧一下王理。 ”這位來自東北的姑娘爽朗地說:“王理是我們班的同學,我們都會幫他,幹嘛要你拜託! ”王理班上已經制定了一張“排班表”,四個同學一組,輪流值班接送王理。
背上沒有了王理的重量,畢明哲有點不習慣了,“花了一個星期才適應過來。 ”畢明哲說,“剛開始背王理,是同情,是承諾;到了高中就覺得是生活中的一部分了;然後到了大學,所有的外在的因素都沒有了,覺得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 ”
不過這些伸向王理的溫暖的手,也讓畢明哲和王理的世界更大了,朋友多了,生活更豐富了。王理也由內向少年變得開朗而外向,在大學還當上了學院文明督察隊組織策劃部部長,因爲他的自強不息,也成了同學們的學習典型。
已經背了8年,還能背多久?說起這個話題,畢明哲甚至有些傷感,未來對這哥倆來說,有太多不確定因素,他希望自己繼續讀書,而王理想就業,也許揹着王理上學的時間不多了,他要珍惜能背王理的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