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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朋友每週都去書店選書,上上週,她拿了一本《覓食香港》,上週,是一本《味道臺灣》,這周,入手一本《南京味道》,我和她開玩笑說:“再過兩個月,你能把寫各地的美食書都湊齊了。”她對此表示毫無壓力:“書店裏寫美食的書閉着眼睛都能擺滿兩書架。”
想起上學時有一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選修課,老師在講到各地日漸消失的文化遺產時痛心疾首,唯獨在說到各種美食的做法時表情淡定,他說:“傳統美食工藝這種非物質文化遺產在中國是不會消失的,因爲我們太愛吃也太會吃了。”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這大概就是美食書能長久風靡的生存基礎。從前看書的範圍比較窄,只侷限於一些比較有名氣的作家。發現汪曾祺先生擅寫美文,也善品美食。汪先生喜歡談論家鄉的飲食,他寫《故鄉的飲食》《故鄉的野菜》,對家鄉的“菜根香”津津樂道,汪先生的“吃法”與別人不一樣,就像他的文章一樣有個性。但最過癮的是陸文夫的《美食家》。他流連在姑蘇的街巷之中,陶醉於美味佳餚和各色民間小吃。書中提及的美食,有䰾肺湯、糟鵝,有醬肉、蝦子鯗魚,每每想起就恨不得立刻飛奔過去,吃個腦滿腸肥再回來,可惜這理想至今都沒能如願。
說來也怪,有些書,只有一個類型的作者能寫,也只有一個圈子的讀者愛讀。比如讀歷史小說就想到高陽和二月河,讀推理就選島田莊司、東野圭吾……但唯有這寫美食的人,上至文豪,下到普通文學青年,誰都會寫,且誰寫出來的味道都不一樣。
最近手裏的三本和美食有關的書翻過後覺得都很有意思。一本是著名女作家虹影的美食散文《當世界變成辣椒》,一本是網絡名家五嶽散人的《吃貨》,另外一本是詩人二毛寫的《媽媽的柴火竈》。此前網上曾熱傳過青年的幾種分類,如普通青年、文藝青年等,如按這種方式看眼前的三本美食書,倒也很容易就分出特色來——《當世界變成辣椒》是文藝女的心靈雞湯,《吃貨》是美食家的豐盛夜宴,而《媽媽的柴火竈》則是小青年的家常菜。
其實最有對比性的兩本是《吃貨》和《媽媽的柴火竈》。我通常中午在食堂吃過飯後,趁午休看五嶽散人和美食家董克平寫的《吃貨》,這兩人嚐遍北京城,選了29家特色館子介紹那裏的精美菜餚,有潮州菜館的吉祥三寶和勝瓜烙;雲南餐館裏的松露盅、燕窩酸奶……反正這本京城美食指南總是讓我猛咽口水備受折磨,書裏介紹的飯店和菜品都很講究,常常讀着就帶着口水睡午覺了。《媽媽的柴火竈》在晚飯後入睡前讀格外有感覺,作者講述了幼時母親爲貪吃的孩兒做的一道道動人的菜餚,並從各個角度講述了各路美食的源流、歷史,及其所蘊涵的文化意義。全書瀰漫着親切的市井氣息和淡淡的人間煙火味。二毛是南方人,書中介紹的一些家常菜於我並不常吃,但不管是醃在罐子裏的糖蒜,還是被媽媽炒出來花樣的大頭菜,讀起來都讓人覺得特別的心安,初冬的夜晚,媽媽的味道透過書裏的柴火竈,瀰漫得四處飯香,此種美食書,無關吃喝,僅爲鄉愁。
但翻開虹影的《當世界變成辣椒》感覺就又不一樣了,虹影雖然介紹了她做菜的準則,烹飪過程中低碳的祕訣,用食材治療感冒,以及如何用美食來捕獲男人的那顆心。但一本書讀下來,卻沒什麼煙火氣,她在遊走的美食當中結交朋友,俏皮、欣喜、自由,卻也總要承受離別的憂傷。到底是女人,對食品的感覺來自天賦,也賦予食物美的靈魂。
看了一些美食書後終於知道,寫吃的書,看起來大體是關於吃。吃什麼,怎麼吃;但最終發現,“吃貨”們的心思並不在於吃什麼,而關於吃的心情——陪你吃的人,吃的時候想着你的人和你想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