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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賈芸小紅完婚
一時備辦整齊,四人桌前坐下,茜雪邊給寶玉揀菜,邊問賈芸道:“據芸二爺說來,那趙姨奶奶也歿了?怎麼我那天進去倒沒看見?我因見了太太的形景,就怕還有人也……所以,我還特意的向裏面那些兵役們逐一問了一回。我因不放心,自己又挨屋進去看了一回,也並沒看見。”賈芸說:“那倒不能怪你,我們也是聽見那兩個擡着的兵役,在那裏咕嘟着嘴亂罵,才知道,那趙姨奶奶,當時不知道是讓什麼人給塞在牀下的。直到發臭了,才被人找到。據我的糊塗想頭,也是他不知因爲得罪了什麼人,所以才被人這樣報復。”說的衆人都低了頭,默默無言。半日,寶玉含淚擡起頭,舉起面前的杯子,道:“難得你們這一片情意,來,權且以水代酒,我這裏先乾爲敬!”說着,一仰頭,和淚全部吞下。賈芸、茜雪、小紅三個,強忍着淚,也都陪了一杯。小紅因哭着問巧姐,又問寶釵、李紈等人,寶玉灑淚告訴了一遍。三人聽的慘切,不免又都灑下淚來。小紅嗚嗚咽咽哭個不住,捂着臉道:“都是我不好,當初不聽二奶奶的話,把巧姑娘扔下,只管跟了奶奶去。如今,不但跟丟了奶奶,連巧姑娘也不得見了!”茜雪在旁解勸道:“這怨不得你,你原也是一片真心爲二奶奶好!快別難過了,只要人還在,少不得我們大家一起想法子,將來怎麼把人找回來罷了!”小紅才略略的住了,寶玉又垂了頭,滿眼淚灑不止。手裏筷子雖夾着菜,只是難以下嚥,早讓眼淚蓋滿了。賈芸回頭四下一看,轉過臉來,一拳砸在桌上道:“叔叔不必悲傷,我已想好了,就算豁出我這條命去,也要找朋友救你出去!”寶玉慘然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出去了,我又能跑到那裏去?再說,家人都在難中,我一個人即便出去了,又有什麼意思?”
三人聽了,心下輾轉悽慘,便又一起滴下淚來。茜雪哽咽道:“這陣子,我時常的想,二爺一下生,就和我們這些人不是一個樣,現在吃這些苦,想是老天爺有意要鍛鍊二爺日後成就大事業的,也未可知。再者,人活一輩子,誰還不遇到個三災五難的?日頭還有個雲彩遮住的時候呢。目下雖說諸般不遂,日後自有撥雲見日之時,二爺就該越發振作纔是,萬不可因此一跌,就灰了心。”賈芸也道:“叔叔放心,我天明就動身去找北靜王爺去。我聽說那忠順王爺老賊,最忌憚的就是北靜王爺。王爺這回奉旨到沙俄邊境去,就是拜這老賊所賜,他的目的無非就是要支開王爺,自己好趁機作法施爲!如果北靜王爺知道叔叔在此受難,必然來救無疑!到時候,還怕那老匹夫沒有報應的日子呢!”寶玉一把抓住他的手,道:“那麼遠的路,你如何過去?再說,你走了,你母親一個人如何過得?”賈芸道:“路上的事,叔叔不必多慮!”因立起身來,將杯子斟滿,向小紅道:“我自幼無父,全靠寡母拉扯長大,又且孤身,並無兄弟。那時知你隨嬸嬸前去金陵,因怕你一去不還,少不得把老母託付給鄰居親朋代爲照看。只爲那時想的是,就同了你們過去,少不得一時求了嬸子,還能就回來的。如今寶叔闔家盡在難中,不知姑娘可能不計世俗規矩,就先代我家去孝養侍奉高堂老母?若姑娘不計寒微,今天你我二人就在寶叔面前磕了頭,全當是我和姑娘先完了婚,姑娘的深情厚義,容我日後補報!”說着,將杯子高高舉過頭頂。小紅微微把臉紅了一陣,道:“這本是我分內之事,何勞囑咐?二爺只管放心前去,所有一切,都在我身上便是了。”說着,接了杯子,一飲而盡。兩個又一起跪在寶玉面前,磕了頭。寶玉和茜雪各自含淚將他二人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