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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8月13日晚,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和中央實驗話劇院(國家話劇院前身)在首都劇場聯合上演話劇《冰糖葫蘆》。於是之偶爾會忘記臺詞,朱琳及時搭話提醒。臺下觀衆沒有一人埋怨,大家都原諒他、欣賞他。
那天,我在後臺的化妝間拍攝完李婉芬,走到另一間時看到了於是之。他拄着柺杖坐在椅子上,面朝門口發呆,在等化妝師爲他上妝。如此近距離地看到了最欣賞的表演藝術家,我必須爲他留下一張照片。
我端起相機衝他對焦並拍攝。於是之看到我,沒動,也沒有表情。他拄着拐就那麼坐着。我正想換個角度再拍時,先生嘴裏發了聲音,“別拍了,我不好看”。他像是孩子在請求一樣小聲嘟囔,聲音裏似乎充滿了委屈。我趕緊收了相機,抱歉地微微鞠躬,快速離開了。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彷彿我好心爲老人做事卻傷害了他的感情。一位讓我如此敬仰的表演藝術家,在我爲他拍攝的時候,竟說自己不好看,語氣不是在責備我,而是在請求、在企望我不要把他“不好看”的模樣拍攝下來。但正因爲我拍攝了於是之,才使得他最後的真實影像——非舞臺形象——定在了1996年8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