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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86歲高齡的教授級老藥師在電視臺講人蔘,十分肯定地說:野山參在今天已經絕跡!
如今見到的白白胖胖、小蘿蔔似的“人蔘”,多是人工培植的。而裝在豪華錦盒中、腰肢夭矯、帶着幾分野氣的所謂“山參”,則大半是“林下參”:即在野生環境中人工播種、自行生長的人蔘,卻也有着二三十年的參齡。看看標籤,不禁舌撟難下:論克售賣、價逾黃金,每枝動輒數萬元!
人蔘自古是名貴藥材,見於《本草》著錄,據說久服可令人身輕體健、益壽延年。不少人對它產生迷信,把它視同救命仙草、長生神藥,價格自然非同尋常。
在中國,人蔘主要產於東北深山老林。那裏原是滿族人的發祥地,而挖參售參也曾是這個民族的專利。一斤人蔘十兩銀,這個價格怎麼樣?按白銀一兩合人民幣400元計算,當時一斤人蔘價值4000元——這個價格似乎不低。然而今天看來,幾乎是“白給”!
人蔘價格的大幅擡升,應始於清代。一來關外人蔘歷經數百年採挖,數量大減,物以稀爲貴。其次,清朝立國後,統治者生怕挖參傷了“龍脈”,嚴禁百姓入山挖參。人蔘的採挖交易被皇家高度壟斷,導致價格飆升。
即便如此,人蔘(那時還不興人工養參,這裏說的全是野山參)在清代前期還不是一枝難求。如康熙皇帝就分幾次將宮中囤積的人蔘發賣。康熙五十六年(1717)一次就向江南市場投放上千斤;三年後,再次投放兩千多斤。替他賣參的,即曹、李、孫三位派駐江南的織造官,都是康熙信得着的心腹奴僕。此時,最好的人蔘一斤可賣到七八十兩銀子,最次的也能賣到十幾二十兩。也就是說,最好的人蔘一斤可售人民幣32000元,相當於一兩2000元、一克54元(按:清代一市斤爲十六兩,重596.8克,即一兩重37.3克)!
想起《紅樓夢》中秦可卿生病,太醫開藥方,一劑藥需人蔘二錢。鳳姐對可卿說:“……咱們若是不能吃人蔘的人家,這也難說了,你公公婆婆聽見治得好你,別說一日二錢人蔘,就是二斤也能夠吃的起。”——那麼是否如鳳姐說的這樣呢?
曹雪芹寫小說的乾隆年間,參價比康熙時又大有提高。《紅樓夢》第77回王夫人曾向衆人說:“你們不知它(指人蔘)的好處,用起來得多少‘換’買來還不中使呢!”其後周瑞家的又轉述太醫的話:“這一包人蔘固然是上好的,如今就連三十換也不能得這樣的了。”
這裏所說的“換”,是指人蔘與銀兩的比價。“三十換”就是一兩人蔘價值30兩白銀。照此推算,曹雪芹寫書時參價已漲至一斤480兩白銀,摺合人民幣19萬元!秦可卿一劑藥所用人蔘雖只二錢,價格已逾2400元;若一日吃二斤,就是38萬元,以賈家之富,恐怕也已吃不起!
讓曹雪芹想不到的是,人蔘價格日後如同坐了火箭!——比曹雪芹晚生十幾年的詩人趙翼有一首《人蔘詩》,前有小序,幾乎就是一篇參價漲跌的經濟學小論文。序中提到詩人於乾隆十五年到京參加會試,恐怕體力不支,“以白金一兩六錢易參一錢”(合640元一錢,170元一克),這比《紅樓夢》中的參價略高些。又過了四十多年,詩人在嘉慶元年爲了給兒子醫病,又買一兩人蔘,竟花了300兩白銀!
這人蔘還不是最好的。我們有理由推測,當時的上等參已飆升至400兩白銀一兩,即250萬人民幣一斤、4000多元一克!以今日金價之高,一克人蔘可頂十克黃金!——也就是說,秦可卿若此時生病,一劑湯藥中的人蔘(二錢,相當7.2克)價值29600元,足可打六七個沉甸甸的金戒指!
從那時起,又是二百多年過去了。可以想見,在巨大利益的誘惑下,野山參遭到瘋狂採挖,早已絕跡!老專家的判斷,信非虛言。
就在這次電視節目臨近結束時,主持人向觀衆展示了一枝野山參(目測連蘆頭帶四肢約長二十釐米,連須則應在一米以上),老專家和主持人一再強調:這枝野山參雖非最好的,但已是“無價之寶”、“價值連城”!——我坐在電視機前,心中感到一絲悲哀:爲一種神奇物種原生態的消亡,也爲人的貪婪與不知節制!